"凝碧旧池头":想起往日宫廷中的池苑,
# 池头:犹池边。,凝碧:王维被安禄山所拘,曾赋《凝碧池》诗。
"一听管弦凄切":一听到过去宫中的音乐,我立刻感到无限的凄凉之情。
# 一听管弦凄切:王维《菩提寺禁私成口号诵示裴迪》:“秋槐叶落空宫里,凝碧池头奏管弦。”凝碧池在唐洛阳禁苑内。借安禄山事以喻金人。“安禄山宴其群臣于凝碧池”,见《资治通鉴》卷二一八。管弦:指管弦乐。
"多少梨园声在":有多少当年梨园的曲调在里面,一声声,
# 梨园:唐明皇选坐部伎子弟三百,教于梨园,号皇帝梨园弟子。宫女数百,亦称梨园弟子。后泛指演剧的地方为梨园。
"总不堪华发":令我这白发老人实在难以回想往事所添的忧愁。
# 总不堪华发:白居易《长恨歌》:“梨园弟子白发新。”唐明皇选坐部伎三百人,教于梨园,号皇帝梨园弟子,见《新唐书·礼乐志》。华发:花白头发。
"杏花无处避春愁":乱世之间,杏花也无处可逃,
"也傍野烟发":只有独自依傍着荒野默默开放,没有人欣赏和怜惜。
# 野烟:亦本王维前诗:“万户伤心生野烟。”
"惟有御沟声断":只有御沟中的水声,
# 御沟:皇宫水沟。
"似知人呜咽":知道人心中的忧伤。
# 似知人呜咽:下片作意略同杜甫《春望》:“感时花溅泪。”
南宋文学家
韩元吉(1118~1187),南宋文学家。字无咎,号南涧。开封雍丘(今河南杞县)人,南渡后徙信州(今属江西上饶)。曾为大理寺少卿、吏部侍郎,淳熙中两知婺州,晚居上饶。韩元吉学识渊深,词章典丽,议论明彻。词作往往流露出神州陆沉之慨,词风雄浑、豪放,与辛弃疾很接近。诗作学苏轼,赋物抒怀,均高妙工整。代表作品有《水调歌头·寄陆务观》《水调歌头·雨花台》《雨中闻伯恭至湖上》等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词,也是一首家国感怀之作。这首小词字字哀婉,句句凄切,爱国情思通贯全篇。词人以形象精炼的言语抒写梨园声在而江山易主的隐痛,并以杏花自拟,展现恢复故土的强烈愿望和深沉的爱国情怀。
2. 写作手法
用典:“凝碧旧池头”化用唐代安史叛军强令梨园子弟奏乐典故:天宝末年,安禄山叛军占领东都洛阳后,在凝碧池大摆宴席,强迫梨园子弟演奏乐曲。面对国破家亡的惨状,梨园子弟们纷纷落泪,乐工雷海青更是愤怒地将乐器掷于地上,面朝西方痛哭失声。诗人王维在被囚禁中听到这一消息,暗地里写了:“万户伤心生野烟,百宫何日再朝天?秋槐叶落深宫里,凝碧池头奏管弦”一诗。诗中细致描绘了战后皇宫的荒芜衰败,真切抒发了自己内心的悲苦哀伤。韩元吉这里借此典故,在措词与构思上,无疑是受到这首诗的影响,但其蕴含的感情更加沉痛,对心灵的震动更甚。拟人:“惟有御沟声断,似知人呜咽”将御沟拟人化,抒发心中的悲哀。北宋汴京御沟里的水,本是长年流淌,可经过战争的破坏,早已阻塞干涸了,这里赋予了御沟流水以人的灵性,说它之所以不流,是由于理解到词人内心蕴着无限痛苦,害怕听到呜咽的水声会引起抽泣。这样的描写非常准确而又深刻,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。比喻:“杏花无处避春愁,也傍野烟发”词人以杏花自喻,形象美丽而高洁,杏花无法避开料峭的寒风,终于在战后荒凉的土地上开放了,词人也如同杏花一样,虽想要避开敌对的金人,但因身负使命,不得不参与宴会,不得不聆听令人兴感生悲的教坊音乐,凭借形象,可见作者感时忧国的情怀。
3. 分段赏析
《好事近·汴京赐宴闻教坊乐有感》上片化用王维《凝碧池》典故,以古喻今之笔勾勒特定历史情境。据《明皇杂录》所载,天宝末安禄山叛军陷洛阳,于凝碧池设宴逼梨园子弟奏乐,乐工雷海青掷器西向痛哭,王维被囚中闻之,暗赋“万户伤心生野烟,百官何日再朝天?秋槐叶落深宫里,凝碧池头奏管弦”,诗中极写战后宫苑荒芜之景,深寓黍离之悲。韩元吉化用此典,在谋篇与措辞上显然深得其神髓,然其情致更见沉痛——盖因词人亲身置于宋金对峙的矛盾漩涡中,故心灵所受震撼更逾王维当年。词中“凝碧池”虽为借代式虚写,一“旧”字却凝蓄万千感慨:于奉使北行的宋臣而言,在异邦宴席间闻听故国歌喉,恰似利刃割心,直逼出“多少梨园声在,总不堪华发”的怆然长叹。这一声感喟,从听觉的悲音骤然转向视觉的衰容,层层递进间交织着故国之思、黍离之痛与身世之叹,将词人内心的撕裂感凝练为可触可感的艺术画面。下片的构思尤见匠心。“杏花无处避春愁,也傍野烟发”二句,既以杏花点染二月时序,又以“野烟”勾勒战后荒墟。词人以杏花自况:那枝头绽放的素艳花瓣,恰似孤臣孓立的清癯身影,纵有冰雪之姿,终难逃料峭风烟。“无处避春愁”五字堪称词眼,以精妙的移情手法赋予自然物象以人的悲怀——杏花避不开战乱催生的“春愁”,正如词人避不开被迫赴宴的屈辱使命。“野烟”意象虽脱胎于王维诗中“秋槐”的衰飒基调,却与眼前实景浑然交融,化作中原板荡后的荒寒剪影,于含婉中见苍茫之气。结句“惟有御沟声断,似知人呜咽”更臻化境:昔日潺湲的汴京御沟,如今竟因战火干涸无声,在词人眼中,这凝滞的水流恰似一位噙泪的故老,深谙遗民隐痛而不忍发声。词人以拟人之笔赋予静物以灵性,将深挚的故国之思熔铸于“声断”与“呜咽”的张力中,既葆有士大夫的含蓄风致,又深蕴裂帛之痛,读来令人低回不已。
# 麦丈云:赋体如此,高于比兴。
现代现代诗词专家梁令娴《艺蘅馆词选》
# 此首在汴京作。公使金贺万春节,金人汴京赐宴,遂感赋此词。起言地,继言人;地是旧地,人是旧人,故一听管弦,即怀思当年,凄动于中。下片,不言人之悲哀,但以杏花生愁、御沟鸣咽,反衬人之悲哀。用笔空灵,意亦沈痛。
现代现代词学家唐圭璋《唐宋词简释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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