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烈士击玉壶":昔者烈士击玉壶而悲歌,
# 烈士:刚烈之士,壮士。
"壮心惜暮年":以倾吐吐心之踌躇,而惜其暮年将至。
# 暮年:垂暮之年,即老年。,壮心:雄心。
"三杯拂剑舞秋月":而今我三杯老酒下肚,拔剑对舞秋月,
"忽然高咏涕泗涟":硕慨高咏,想起今后的日子,不觉使人涕泪滂沱!
# 忽然高咏涕泗涟:“忽然”两句酒后在秋月下拔剑起舞;忽然内心愤慨,高歌泪下。涕:眼泪。泗:鼻涕。
"凤凰初下紫泥诏":想当年初接诏书之时,
# 凤凰初下紫泥诏:“凤凰”两句意为:当初我奉诏入京朝见皇帝,登御宴举杯畅饮。凤凰诏:据《十六国春秋》记载:后赵武帝石虎下诏时,坐在高台上,让木制的凤凰衔着诏书往下飞。后称皇帝的诏书为凤诏。紫泥:甘肃武都县的一种紫色泥,性粘,古时用以封诏书。
"谒帝称觞登御筵":侍宴宫中,御筵上举杯朝贺。
# 御筵:皇帝设的宴席。,称觞:举杯。,谒帝:朝见。
"揄扬九重万乘主":颂扬万乘之主,九重之内,
# 万乘主:这里指唐玄宗。,九重:这里指皇帝居住的地方。,揄扬:赞扬。
"谑浪赤墀青琐贤":嘲弄王公权贵于赤墀之上。
# 贤:指皇帝左右的大臣。,青琐:刻有连琐花纹并涂以青色的宫门。赤墀、青琐,指宫廷。,赤墀:皇宫中红色的台阶。,谑浪:戏谑不敬。
"朝天数换飞龙马":朝见天子曾屡换飞龙之马,
# 朝天数换飞龙马:“朝天”两句意为:上朝时经常换乘皇家马厩中的飞龙名马,手拿着皇帝赏赐的名贵马鞭。
"敕赐珊瑚白玉鞭":手中挥舞着御赐珊瑚玉鞭。
# 珊瑚白玉鞭:用珊瑚、白玉装饰的马鞭。这里泛指华贵的马鞭。,敕赐:皇帝的赏赐。敕:皇帝的诏书。
"世人不识东方朔":我像东方朔一样,好像是天上的谪仙下凡,
# 东方朔:字曼倩,西汉平原厌次(今山东惠民县)人。汉武帝时为太中大夫,为人诙谐滑稽,善辞赋。后来关于他的传说很多。这里是以东方朔自喻。
"大隐金门是谪仙":大隐于朝堂之内,而世人不识。
# 谪仙:下凡的神仙。李白友人贺知章曾称他为“谪仙人”,李白很喜欢这个称呼,常用以自称。,金门:又名金马门,汉代宫门名。这里指朝廷。,大隐:旧时指隐居于朝廷。
"西施宜笑复宜嚬":我又像西施一样笑颦皆宜,大得君王恩宠,
# 西施宜笑复宜嚬:用丑女效颦的典故来揭露当时权贵庸碌无能而又装腔作势的丑态。嚬,通“颦”,一作“颦”,皱眉。
"丑女效之徒累身":而丑女们却东施效颦,愈学愈丑。
"君王虽爱蛾眉好":当是之时,我的得意和高兴,而今日却不同了,君王虽仍爱蛾眉之好,
# 蛾眉:古时称美女。这里是作者自比。
"无奈宫中妒杀人":但无奈宫中妒女谗毁,我即使是西施一般的美人,也无法在宫中立足了。
# 宫中:指妃嫔。此处喻指馋毁自己的小人。
唐代浪漫主义诗人,“诗仙”
李白(701~762),唐代诗人。字太白,号青莲居士。祖籍陇西成纪(今甘肃静宁西南),出生于西域碎叶城(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),幼时随父迁至四川绵州昌隆县(今四川江油市)。李白与杜甫齐名,并称“李杜”,被后人誉为“诗仙”。其诗风雄奇豪放,想象丰富,语言流转自然,音律和谐多变。善于从民歌、神话中吸取营养和素材,构成其特有的瑰玮绚烂色彩,是屈原以来最具有个性特色和浪漫精神的诗人,达到了盛唐诗歌艺术的巅峰。代表作品有《蜀道难》《行路难》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《静夜思》《早发白帝城》《将进酒》《望庐山瀑布》等。有《李太白集》传世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杂言古诗,通过“壮心惜暮年”等内容,抒写诗人抱负无法实现的苦闷,以“丑女效颦”为喻,展现鄙视权贵、耻与为伍的傲岸性格,深刻反映其内心因理想受挫产生的抑郁与愤慨,呈现出怀才不遇的愤懑情怀与傲世品格。
2. 写作手法
用典:引用曹操《龟虽寿》词句,借“烈士暮年,壮心不已”表达建功渴望;又以东方朔自喻,暗合自身被视作“弄臣”的无奈,深化怀才不遇之情。对比:将昔日奉诏进京的隆遇(如“数换飞龙马,敕赐珊瑚白玉鞭”)与当下遭谗冷落对比,反衬理想破灭的悲愤。托物言志:以“蛾眉见妒”为喻,托言美人遭妒,暗寓自己怀瑾握瑜却不容于朝的遭遇,含蓄寄寓愤懑。
3. 分段赏析
“烈士击玉壶,壮心惜暮年”两句以典故开篇,展现诗人壮志未酬的悲愤。“击玉壶”化用《世说新语》王敦敲壶悲歌的典故,“击”字通过器物破碎的声响强化了功业未成的焦灼感。“烈士”与“暮年”的时空错位,既暗含曹操“老骥伏枥”的进取精神,又凸显李白四十三岁被赐金放还的现实困境,形成理想与现实的强烈反差。玉壶意象兼具酒器与乐器的双重属性,碎裂声既象征政治抱负的破灭,又暗示诗人借酒浇愁的狂放姿态。“三杯拂剑舞秋月,忽然高咏涕泗涟”通过动作蒙太奇展现情感突变。“拂剑”衔接饮酒、舞剑、望月三重意象,剑光与月光交织出冷冽的视觉空间,而“高咏涕泗”的陡转则打破这种静谧,形成戏剧性张力。“三杯”与“忽然”的时空压缩,暗示诗人从佯狂到崩溃的心理临界点,酒器与泪水的物象对照,强化了理想主义者面对现实的无力感。“凤凰初下紫泥诏,谒帝称觞登御筵”以华丽意象群构建宫廷叙事。“凤凰诏”采用后赵石虎典故,“紫泥”封印与“御筵”场景共同构成权力符号体系。“初下”与“登”的动词组合,既再现诗人“仰天大笑出门去”的仕途高光,又暗藏“骑虎难下”的政治隐喻。对仗中“九重万乘主”的崇高与“赤墀青琐贤”的卑琐形成空间落差,为后文遭谗埋下伏笔。“揄扬九重万乘主,谑浪赤墀青琐贤”运用反讽手法解构权力秩序。“揄扬”表面赞颂帝王,实则暗含对玄宗怠政的讥刺;“谑浪”直指权臣无能,与“青琐贤”形成雅俗倒置。这种“欲抑先扬”的笔法,既延续了楚辞“香草美人”的象征传统,又突破应制诗的颂圣范式,在宫廷语境中注入市井式的戏谑精神。“朝天数换飞龙马,敕赐珊瑚白玉鞭”通过物质符号堆砌展现荣宠表象。“飞龙马”作为六厩特供御马,“珊瑚鞭”取材西域贡品,这些奢侈符号构成权力消费的视觉景观。“数换”强调恩赐的频繁与短暂,与后文“谪仙”身份形成命运反讽。器物意象的华美与诗人精神世界的孤高形成剧烈反差,暗示物质荣耀无法填补理想空虚。“世人不识东方朔,大隐金门是谪仙”以双重悖论重构身份认知。东方朔“避世金马门”的典故被解构为“大隐”伪命题,“谪仙”自喻则颠覆传统隐逸文化。“不识”二字既含对世人不辨真才的愤懑,又暗藏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的孤独,将政治失意转化为哲学层面的存在焦虑。“西施宜笑复宜颦,丑女效之徒累身”借美丑辩证法展开人格自况。化用《庄子·天运》东施效颦典故,将政治斗争转化为美学批判。“宜笑宜颦”打破传统美人范式,自喻为超越世俗审美的存在;“徒累身”则揭露模仿者的庸碌本质。这种审美独断既彰显诗人傲气,也暗含对盛唐审美范式的突破。“君王虽爱蛾眉好,无奈宫中妒杀人”以《离骚》原型完成主题升华。“蛾眉”双关美人容颜与诗人才华,“妒杀”将政治倾轧具象化为暴力美学。转折句式保留对君王的最后期待,又以“宫中”空间隐喻体制性腐败。结尾戛然而止的悲剧性,使全诗从个人悲欢升华为时代挽歌。全诗通过“玉壶击碎—御前舞剑—贬谪遭妒”的意象链,构建出知识分子的精神突围轨迹。在艺术手法上,既保持乐府诗的叙事张力,又发展出“以器喻志”的象征体系,其豪放语言与深沉哲思的融合,标志着盛唐诗歌向表现主义转型的完成。
4. 作品点评
李白这首诗,豪迈之气充盈其间,却无粗野之态;悲愤之情贯穿始终,却未显急促之弊。
# 《玉壶吟》云:“西施宜笑复宜颦,丑女效之徒累身。君王虽爱娥眉好,无奈宫中妒杀人。”则妃尝沮白,信而有证。
宋刘克庄《后村诗话》
# 此诗巧太白自述其知遇始末之辞也。观太白传及前后诗集序,其意自见矣。
元萧士赟《分类补注李太白诗》
# 太白云:“君王虽爱娥眉好,无奈宫中妒杀人”,无余味。
明末清初吴乔《围炉诗话》
# 太白《梁父》、《玉壶》两吟,隐寓当时受知明主、见愠群小之事于其内,读者但赏其神俊,未觉其自为写照也。
清余成教《石园诗话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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