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郭橐驼":郭橐驼,
# 橐驼:骆驼。这里指驼背。郭橐驼因驼背而得名。
"不知始何名":不知道他最初叫什么名字。
# 始:当初,原来。
"病偻":他患了脊背弯曲的病,
# 病:困苦。,病偻:患了脊背弯曲的病。
"隆然伏行":脊背高高突起,弯着腰走路,
# 伏行:弯着腰走。,隆然:脊背高起的样子
"有类橐驼者":就像骆驼一样,
# 者:……的样子。,类:相似。,有类:有些像。
"故乡人号之":所以乡里人称呼他叫“
# 号之:给他起个外号。号,给以称号,称作。之,代词,指郭橐驼。
"驼":驼”。
"驼闻之曰":橐驼听说后说:”
# 之:代词,指起外号事。
"甚善":这个名字很好啊。
"名我固当":用这个名字称呼我确实很恰当。”
# 名我固当:用这个名字称呼我确实很恰当。
"因舍其名":于是他舍弃了他原来的名字,
# 其名:他原来的名字。,舍:舍弃。,因:连词,于是,就。
"亦自谓":也自称起“
# 谓:称为。
"橐驼":橐驼”
"云":了。
# 云:句末语助词,无实义。
"其乡曰丰乐乡":他的家乡叫丰乐乡,
"在长安西":在长安城西边。
# 长安:今西安市,唐王朝首都。
"驼业种树":郭橐驼以种树为职业,
# 业种树:以种树为业。业,以……为业。
"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":凡是长安城里经营园林游览和做水果买卖的豪富人,
# 卖果:指种树卖果。,观游:观赏游览。,为:从事,经营。
"皆争迎取养":都争着迎接雇佣他。
# 争迎取养:争着迎接和雇用郭橐驼。迎取,迎接。养,用、使。
"视驼所种树":人们观察橐驼种的树,
"或移徙":或者移植的树,
# 移徙:移植。,或:有的。
"无不活":没有不成活的;
"且硕茂":而且长得高大茂盛,
# 硕茂:高大茂盛。
"早实以蕃":果实结得早而且多。
# 早实以蕃:结果实早且多。实,结果实。蕃,多。
"他植者虽窥伺效慕":其他种植的人即使暗中观察效仿,
# 窥伺效慕:暗中观察仿效。效慕,仿效。,他植者:其他种树的人。
"莫能如也":也没有谁能比得上他的。
# 如:比得上,动词。,莫:没有谁,代词。
"有问之":有人问他种树种得好的原因,
"对曰":他回答说:“
"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":我并不能使树木活得长久而且长得很快,
# 寿且孳:活得长久且孳长茂盛。孳,繁殖。,橐驼:古人最郑重最恭敬的自称法,是自称其名,可译“我”。
"能顺木之天":不过是能够顺应树木的自然生长规律,
# 天:天性,指自然生长规律。,木:树。
"以致其性焉尔":使它的本性充分发展而已。
# 焉尔:罢了,句末语气词连用。,致其性:使它依照本性生长。致,使达到。
"凡植木之性":凡是按树木的本性种植,它的本性是,
# 植木之性:指种树的方法。性,性质、方法。,凡:凡是,所有,表示概括,副词。
"其本欲舒":树木的树根要舒展,
# 舒:舒展。,本:根。
"其培欲平":(它的)培土要平。
# 培:培土。
"其土欲故":它根下的土要用原来培育树苗的土,
# 其土欲故:意思是种树要用旧土。
"其筑欲密":根周围的捣土要紧实。
# 密:结实。,筑:捣土。
"既然已":这样做了之后,
# 既然已:已经种完了。既,已经。然,这样。
"勿动勿虑":不要再动它,不要再惦记它,
# 勿动勿虑:不要再动它,不要再惦记它。
"去不复顾":离开后就不再去照看它。
# 去不复顾:离开后就不再去照看它。顾,照看。
"其莳也若子":栽种时要像对待子女一样细心,
# 若子:像对待孩子那样。,莳:栽种。,其:如果,连词。
"其置也若弃":种完后就像丢弃了一样不再管它。
# 其置也若弃:意思是,种完后就像丢弃了一样不再管它。置,放下。
"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":那么树木的天性就得以保全,它的本性也就能够得到充分发展。
# 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:那么树木的生长规律可以保全而它的本性得到了。则:那么,连词。者:助词,无义。
"故吾不害其长而已":所以我只不过不妨碍它的生长罢了,
# 而已:罢了,句末语气词连用。,不害其长:不妨碍它的生长。
"非有能硕茂之也":并不是有能使它长得高大茂盛的办法;
"不抑耗其实而已":只不过不抑制、减少它的结果罢了,
# 抑耗其实:损伤它的果实。
"非有能早而蕃之也":也并不是有能力使它果实结得早又多。
# 早而蕃:使动用法,使(结实)早而且多。
"他植者则不然":别的种树人却不是这样,
"根拳而土易":种树时树根拳曲着,又换了新土,
# 土易:土换成了新的。,拳:拳曲,伸展不开。
"其培之也":给树培土的时候,
"若不过焉则不及":不是过紧就是太松。
# 若不过焉则不及:(培土)如果不是多了,就是不够。
"苟有能反是者":如果有能够和这种做法相反的人,
# 反是者:和这种(做法)相反。是,这。,苟:假使。
"则又爱之太恩":就又太养护它们太过了,
# 爱之太恩:这里指养护太过。恩,宠爱。
"忧之太勤":担心它太过分了,
# 忧之太勤:担心它太过分。
"旦视而暮抚":早晨去看看,晚上又去摸摸,
"已去而复顾":已经离开了,又回来望望。
"甚者":更严重的,
# 甚者:更严重的。甚,严重。
"爪其肤以验其生枯":甚至掐破树皮来观察它是死是活着,
# 爪其肤以验其生枯:用指甲抠树皮来察看它是活着还是枯死了。爪,指甲,用作动词,用指甲抠、掐。肤,指树皮。生枯,生死。
"摇其本以观其疏密":摇动树的根部来看培土是松还是紧,
# 疏密:指土的松紧。
"而木之性日以离矣":这样树木的天性就一天天远去了。
# 日以离:一天天地失去。以:连词,连接状语和动词,不译。离:背离。
"虽曰爱之":虽然说是喜爱它,
"其实害之":这实际上是害它;
"虽曰忧之":虽说是担心它,
"其实仇之":这实际上是仇视它:
"故不我若也":所以他们种植的树都不如我。
# 不我若:不如我,比不上我。
"吾又何能为哉":我又哪里有什么特殊本领呢?”
# 吾又何能为哉:意思是,我又有什么特别的能耐呢?
"问者曰":问的人说:“
"以子之道":把你种树的方法,
# 道:指种树的经验。,之:助词,的。
"移之官理":转用到做官治民上,
# 官理:做官治民。理,治。
"可乎":可行吗?”
"驼曰":橐驼说:“
"我知种树而已":我只知道种树罢了,
# 而已:罢了。
"理":做官治民,
# 理:治理百姓。
"非吾业也":不是我的职业。
"然吾居乡":但是我住在乡里,
"见长人者好烦其令":看见那些官吏喜欢不断地发号施令,
# 好烦其令:喜好多发政令。烦,繁多。,长人者:做官的。长,统治、治理。人,民。
"若甚怜焉":好像是很怜爱(百姓)啊,
# 若甚怜焉:好像很怜爱百姓的样子。
"而卒以祸":但百姓最终反因此受到祸害。
# 卒以祸:到头来因此害了他们。,而:但,连词。
"旦暮吏来而呼曰":从早到晚那些小吏跑来大喊:
"‘":‘
"官命促尔耕":长官命令催促你们耕地,
# 促尔耕:催促你们耕田。尔:你们。
"勖尔植":勉励你们种植,
# 勖尔植:勉励你们种植。勖,勉励。
"督尔获":督促你们收获,
# 获:收割。,督:督促。
"早缫而绪":早早地煮茧抽丝,
# 早缫而绪:早早地煮茧抽丝。缫,把蚕茧浸在热水里抽出蚕丝。而,你们的。绪,丝头。
"早织而缕":早些织好你们的布,
# 缕:线。
"字而幼孩":养育好你们的孩子,
# 字而幼孩:养育好你们的小孩。字,养育。
"遂而鸡豚":喂养好你们的家禽牲畜!
# 遂而鸡豚:喂养好你们的鸡和猪。遂,成、养好。
"’":’
"鸣鼓而聚之":一会儿打鼓招聚大家,
# 聚之:召集百姓。聚:使聚集。
"击木而召之":一会儿鼓梆召唤大家。
# 木:这里指木梆。
"吾小人辍飧饔以劳吏者":我们这些小百姓停止吃早、晚饭去慰劳那些小吏,
# 辍飧饔以劳吏:中断吃饭来慰劳官吏。飧,晚饭。饔,早饭。,吾小人:我们小民。
"且不得暇":尚且不得空闲,
# 暇:空闲。
"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":又怎么能使我们人口增多、生活安定呢?
# 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:又怎么能使我们人口增多、生活安定呢?蕃,使繁盛。
"故病且怠":所以我们既困苦又疲乏。
# 故病且怠:所以困苦并且疲倦。病,困苦。
"若是":像这样(治民反而扰民),
# 若是:像这样。
"则与吾业者其亦有类乎":它与我种树的行当大概也有相似的地方吧?”
# 类:相似。,其:大概,语气词。,与吾业者:与我同行业的人,指“他植者”。
"问者曰":问的人说:“
"嘻":哈,
# 嘻:感叹词,表示高兴。
"不亦善夫":不也是很好吗!
# 不亦善夫:不是很好吗?夫,句末语气词。
"吾问养树":我问种树的方法,
"得养人术":得到了治民的方法。”
# 养人:养民,唐人避唐太宗李世民名讳,改“民”为“人”。
"传其事以为官戒也":我为这件事作传把它作为官吏们的鉴戒。
# 戒:鉴戒。,以为:以(之)为,把它作为。
唐代文学家、哲学家,“唐宋八大家”之一
柳宗元(773~819),唐代文学家、哲学家。字子厚,河东解县(今山西运城西南)人。贞元进士。曾与刘禹锡等参加主张革新的王叔文集团,任礼部员外郎,失败后贬为永州司马,后迁柳州刺史。世称柳河东、柳柳州。柳宗元与韩愈倡导古文运动,两人并称“韩柳”,名列“唐宋八大家”。其与刘禹锡并称“刘柳”,与王维、孟浩然、韦应物并称“王孟韦柳”。在文学上,柳宗元诗文兼擅,文的成就更高。柳文大致可分为两大类:一类属哲学、历史、政治论文;另一类属文学创作,包括寓言、骚赋、骈文、传记等多种文体,而以讽刺杂文和山水游记最具特色。散文多学西汉文章,峭拔矫健,说理透彻,结构谨严。又工诗,风格清峭。代表作品有《天说》《捕蛇者说》《三戒》《江雪》等。著有《河东先生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篇寓言体传记散文,也是一篇政论文。文章以《庄子》“无为而治”思想为内核,通过驼背农人郭橐驼的种树经验,类比批判中唐官吏繁政扰民之弊。前半篇以史传笔法塑造主人公形象:他欣然接受“橐驼”戏称,以种树为业而“硕茂早实”,暗合《庄子》中庖丁、支离疏等身残技高者的寓言传统;后半篇借“顺木之天以致其性”的种树之道,揭露统治者“旦暮促耕”“击木聚民”等伪善治术,揭示“虽曰忧之,其实仇之”的治理悖论。全文通过“前宾后主”的结构,将《庄子》“圣人不死,大盗不止”的哲学思辨转化为“养树如养民”的讽喻体系,以老庄学派“名实两忘”思想为根基,塑造超越世俗讥称、深谙自然之道的劳动者形象。
2. 写作手法
侧面烘托: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这句写欢迎他的人有两类:搞观赏游玩的(精神),种树卖果的(物质),暗示出郭橐驼种树技术的高超。正面描写:视驼所种树,或移徙,无不活,且硕茂,早实以蕃。此处从正面简要介绍郭橐驼所种的树的特点,一是成活率高,二是长的硕茂,结果又早又多,具体说明他种树技术的高超。点题: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这句总括郭橐驼的种树经验,也暗含了全文的寓意,一语破地简单明了的揭示了万物的生长规律。铺陈:旦暮吏来而呼曰:‘官命促尔耕,勖尔植,督尔获,早缫而绪,早织而缕,字而幼孩,遂而鸡豚。’鸣鼓而聚之,击木而召之。这几句用铺陈的手法写“吏治不善”的种种表现,如写官吏们大声吆喝,驱使百姓劳作,一连用了多个动词,把官吏们来乡,闹得鸡犬不宁的画面描绘的淋漓尽致。同时,一连串短促的排比句,把官吏们神气活现的情景写的几乎可见可闻。对比:第三段,是郭橐驼自我介绍种树的经验。前后是正反两面对举,关键在于“顺木之天以致其性”。为了把这一道理阐述得更深刻、更有说服力,文章用了对比的写法。先从种植的当与不当进行对比,继从管理的善与不善进行对比,这两层对比写法,句式富于变化。写橐驼种树,用的是整齐的排比句,而写他植者之种树不当,则用散句来表示,文章显得错落有致。映衬:就是互相照应的写法,通过上下文内容或语意的遥相呼应,来强化表达效果。该文先谈“养树”,后论“养人”,这本身就是运用了映衬的写法。这样写,有关树和人的话题合二为一,互相补充,增强了文章的气势。在语意上相互映衬的例子,如郭橐驼谈“养树”一段,开头说“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”,最后则以“吾又何能为哉”回应,在自谦之中,起到了强化观点的作用;论“养人”一段的首尾也是这样呼应的。
3. 分段赏析
本文是一篇寓言式的传记,作者借郭橐驼之口,用“顺木之天以致其性”的种树方法,委婉含蓄的说明“顺民之性以养民”的道理,揭露并讽刺统治者的苛政烦令给百姓带来的灾祸,提出宽简为政,让百姓安居乐业的主张。第一段:“病偻,隆然伏行,有类橐驼者”此句以白描手法刻画郭橐驼的驼背形象,用“类橐驼”这一戏称呼应《庄子》中支离疏、申徒嘉等畸人形象(《人间世》《德充符》)。表面看似嘲讽其形貌,实则暗藏庄子“名实两忘”的哲学——郭橐驼欣然接受此名,体现其超脱世俗讥讽的精神境界。一个“类”字既点明其名由来,又以庄子“呼牛呼马”的寓言消解世俗偏见,暗示人物不滞于外物的豁达性格。第二段:“他植者虽窥伺效慕,莫能如也”此句埋设悬念,以“窥伺效慕”暗讽官吏学形弃本的治理弊病。表面写他植者模仿郭橐驼种树却失败,实则以“莫能如”引出下文的平凡真理——“顺木之天以致其性”。看似省笔不写移栽细节(“善植者必善移树”),实则通过“寿且孳”的成果暗示:唯有掌握事物规律(如种树“不害其长”),方能游刃有余。此段叙事张弛有度,为后文哲理升华蓄势。第三段:“顺木之天以致其性”此句为全文核心,以“顺”字为眼,化用老庄“道法自然”思想,强调遵循本性是养树治民的根本法则。四组排比句“其本欲舒,其培欲平,其土欲故,其筑欲密”,用整齐句式铺陈种树要领,既概括树木本性,又暗示治理需顺应规律。对比他植者“根拳土易”“忧之太勤”的过度干预,以“木性日离”暗喻苛政扰民的恶果。排比与散句交错,语言错落间暗藏儒道交融的治理观——非消极放任,而是“掌握规律下的积极适应”。第四段:“促尔耕,勖尔植,督尔获”连用三个“尔”、四个“而”及密集动词(“击木聚民”“鸣鼓召民”),活画官吏催逼赋税、聚民劳役的暴戾之态。此句与种树“勿动勿虑”的从容形成尖锐对比,以动作的急促反讽“治民”与“养树”的南辕北辙。表面写官吏“若甚怜焉”,实则“卒以祸”,直指统治者以“惠政”之名行盘剥之实,呼应《庄子》“圣人不死,大盗不止”的批判锋芒。第五段:“养人术”此三字点明全文主旨,以“养”字升华治理哲学。表面强调“使木寿且孳”的种树术,实则呼吁“涵煦之深”(欧阳修语)的养民之道。通过“问者”之口,将“顺天致性”的种树经验升华为“休养生息”的政治理想,暗含柳宗元融合儒道(顺天+养民)的治世理念。末段以三原则总结(顺天、循律、动机统一),使寓言体的荒诞性与政论文的思辨性浑然一体,堪称唐代寓言杂文的典范。
4. 作品点评
《种树郭橐驼传》是唐代柳宗元以寓言体写就的讽喻名篇。全文以庄子学派“顺天致性”思想为内核,前半篇借传记笔法塑造郭橐驼“欣然受讥称”“种树寿且孳”的畸人形象,暗合《庄子》中庖丁、支离疏等身残技高者的寓言传统;后半篇由种树“顺木之天”之理,直指官吏“促耕督赋”之弊,通过“养树-养人”的类比,揭露统治者“虽曰忧之,其实仇之”的虚伪治术。语言上,排比句(如“其本欲舒,其培欲平”)与散句错落相间,犀利处连用“尔”“而”铺陈苛政扰民之状,结构前宾后主,以事明理,融庄子寓言的荒诞性与杂文的批判性于一体,堪称唐代寓言论政的典范。
# “尝谓大家之文,多以意胜,而意又要善达。其所以善达者,非以词纠缠敷衍之谓也,盖一意耳。或借粗以明精,如此文养树云云是也;或借彼以证此,如以他植者来陪衬是也;或去浅取深,如‘既然已’,及‘苟有能反是者’与‘甚者’云云是也;或反与正相足,如中间”其本欲舒’数句正说,而后又用‘非有能’以反缴是也。至一段中或先用虚提,中用申说,后用实缴;或两段中一正一反一逆一顺错间相生;或一篇中前虚后实,前宾后主,前提后应。变化伸缩,则题意自达,不犯纠缠敷衍之病矣。处处朴老简峭,在《柳集》中应推为第一。”
清朱宗洛《古文一隅》卷中
# 这篇《种树郭橐驼传》由种树引申到理民,说明作者一直在有意识地寻求、探讨有关的政治方略。这篇传记文,还可以看出柳文善于立意、达意和手法多样的特点。
现代尚永亮《柳宗元诗文选评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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