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洞庭水上一株桐":洞庭水上有一株桐树,
# 洞庭:洞庭湖。在今湖南省北部、长江南岸。
"经霜触浪困严风":历经霜雪、触击风浪,被严酷的寒风所困。
"昔时抽心耀白日":过去它枝繁叶茂闪耀阳光,
# 耀:一作曜。,抽心:发芽。此指株干伸长。
"今旦卧死黄沙中":如今却倒伏枯死在黄沙之中。
"洛阳名工见咨嗟":洛阳著名工匠见了叹息,
# 咨嗟:叹息。名工,原作"名士",据《玉台新咏》改。
"一翦一刻作琵琶":一剪一刻将它制成琵琶。
# 刻:雕琢。,翦:修剪。一作剪。
"白璧规心学明月":用白璧镶成圆形琴心好似明月,
# 白璧:白玉璧。璧,玉器名,扁平,圆形,中心有孔。古贵族用礼器,后作佩带的装饰物。
"珊瑚映面作风花":用珊瑚装饰琴面绘作风花。
# 风花:风中的花。《南齐书·乐志》:"阳春白日风花香,趋步明月舞瑶堂。"这两旬是说用白璧、珊瑚作琵琶之装饰。
"帝王见赏不见忘":它被帝王赏识而不被忘记,
"提携把握登建章":提携拿着它进入建章宫。
# 建章:汉宫名,汉武帝太初元年(前104年)建造。
"掩抑摧藏张女弹":悲伤低沉地弹奏着张女弹,
# 张女弹:古乐曲名。潘岳《笙赋》:"辍张女之哀弹。"李善注:”闵鸿《琴黜汝南鹿鸣》张女群弹。盖古曲,未详所起。,摧藏:悲伤。,掩抑:形容声音低沉。
"殷勤促柱楚明光":热烈轻快地拨弄着楚明光。
# 楚明光:古琴曲名。蔡邕《琴操》谓楚大夫明光被谗谤,见怒于楚王而作此曲。
"年年月月对君子":年年月月都对着达官贵人,
"遥遥夜夜宿未央":日日夜夜留宿在未央宫。
# 未央:汉宫名。汉高祖七年由萧何主持营建。故址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北长安故城内西南角。
"未央采女弃鸣篪":未央宫中宫女不再吹鸣篪,
# 鸣篪:古管乐器名,以竹制成,单管横吹,似笛。,采女:宫女。采,一作彩。
"争先拂拭生光仪":争先擦拭琵琶使其焕发光彩。
"茱萸锦衣玉作匣":玉匣上有茱萸图案的织锦,
# 匣:指琴匣。,茱萸锦衣:上有茱萸图案的织锦匣衣。茱萸锦,古锦名。晋陆翩《邺中记》:"锦有大登高、小登高大茱萸、小菜萸、大交龙、小交龙、蒲桃文锦、斑文锦,巧百数,不可尽名也。"
"安念昔日枯树枝":怎么能想到它曾是枯树呢?
"不学衡山南岭桂":不学衡山南岭的桂树,
# 衡山:在今湖南省。五岳之一。
"至今千年犹未知":至今千年还无人知晓。
# 千年:一作千载。
南朝梁文学家、史学家
吴均(469~520),南朝梁文学家、史学家。字叔庠,吴兴故鄣(今浙江安吉)人。出身贫寒却好学有俊才,为沈约所赏。初为吴兴太守柳恽主簿,后任奉朝请等职。曾私撰《齐春秋》,因武帝认为不实而书焚官免,又奉命撰《通史》,未竟而卒。吴均才气俊迈,“文体清拔有古气”,在当时文坛颇有影响,时称“吴均体”。其诗多为赠答、送别、游览之作。他的诗格调清丽,音韵和谐,属于典型的齐梁体,但语言明畅,用典妥帖,无堆砌之弊。其散文如《与朱元思书》《与顾章书》等,文辞骈偶,写景如画,文笔清隽简净;其《檄江神责周穆王璧》《饼说》二文,于俳谐中寄寓不平之意。主要作品有《山中杂诗》《赠王桂阳别诗》《送柳吴兴竹亭集诗》等。明人辑有《吴朝请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乐府诗,也是一首借物感怀诗。描绘了一株生长在洞庭水上的桐树,经霜触浪饱受严风摧残,曾生机勃勃如今却卧死黄沙,后被名工制成琵琶,获帝王赏识,彩女争先呵护。借桐树命运的巨大转变,表达对命运无常的感叹,以及对不被赏识者的同情,同时体现诗人对自身怀才不遇的惆怅。
2. 写作手法
对比:将桐树昔日的“卧死黄沙中”与制成琵琶后“帝王见赏不见忘”“未央彩女弃鸣篪,争先拂拭生光仪”的荣耀进行对比,突出命运的巨大反差,强化了对命运无常的感慨。同时,将桐树的命运与“不学衡山南岭桂,至今千载犹未知”的桂树对比,表达出对不同命运选择的思考。
3. 分段赏析
开头至“今旦卧死黄沙中”:描绘桐树生长环境恶劣,“经霜触浪困严风”,突出其饱受磨难,曾经充满生机“昔时抽心曜白日”,如今却“卧死黄沙中”,展现桐树命运的悲惨,为下文转折做铺垫,也暗示诗人自身困境。“洛阳名工见咨嗟”至“提携把握登建章”:写洛阳名工将桐树制成琵琶,其工艺精美,“白璧规心学明月,珊瑚映面作风花”。琵琶受到帝王赏识,被带入建章宫,桐树命运发生巨大转变,象征诗人渴望的机遇与赏识。“掩抑摧藏张女弹”至“遥遥夜夜宿未央”:描述琵琶在宫中受宠,由张女、楚明光弹奏,日夜陪伴帝王,“年年月月对君子,遥遥夜夜宿未央”,进一步强调桐树制成琵琶后的荣耀,与之前困境形成鲜明对比。“未央彩女弃鸣篪”至结尾:未央彩女为琵琶精心呵护,“茱萸锦衣玉作匣”,全然不顾其曾是枯树枝。最后以桂树千年不为人知作对比,表达对不同命运的感慨,也透露出诗人对自身境遇的无奈与思考。
4. 作品点评
不同于同时期咏物诗仅专注于描摹事物外在形态,这首诗独辟蹊径。诗人巧妙融入故事叙述,着重展现事物所处环境与身份的变迁,更借物抒怀、托物言志,以犀利笔触表达对朝廷中腐朽势力的鄙夷。字里行间,冷峻讥诮的语气如同一把利刃,剖开表面的平静,深刻展现出作者因才华无处施展而生的郁结,以及对时局的悲愤与不满。
上一篇:南北朝·庾信《七夕诗》
下一篇:南北朝·佚名《青阳度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