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静夜不能寐":寂静的夜无法入眠,
"耳听众禽鸣":耳听群鸟鸣叫声声。
"大城育狐兔":大城成狐兔繁衍之地。
# 大城育狐兔:“大城”二句:鸢高城为狐兔栖止之所。大城、高墉互文对出,为同一个意思。狐兔:狐和兔。亦以喻坏人;小人。
"高墉多鸟声":高墙间鸟鸣此起彼伏。
# 高墉:高的城墙。墉,墙。
"坏宇何寥廓":残垣断壁何等空旷,
# 坏宇何寥廓:“坏宇”二句:写败宇颓垣杂草丛生的荒凉之状。坏宇:毁坏的房屋。寥廓:冷清空廓。
"宿屋邪草生":旧屋荒草丛生蔓延。
# 邪草:邪恶之草。荒草。,宿屋:旧屋。
"中心感时物":内心感于时局与物象,
# 时物:时势和事物。当时的事物。
"抚剑下前庭":抚剑步至前院庭中。
# 前庭:正屋前的庭院。
"翔佯于阶际":徘徊于台阶之间,
# 翔佯于阶际:“翔佯”二句:徜徉于庭前,象征祥瑞的星辰多么明亮呀。翔佯:飞翔徘徊。往返回旋。阶际:台阶之间。
"景星一何明":祥瑞星辰何其明亮。
# 一何:何其,多么。,景星:星名,也称瑞星、德星。《史记·天官书》:景星者,德星也。其状无常,常出于有道之国。
"仰首观灵宿":抬头仰望神圣星宿,
# 仰首观灵宿:“仰首”二句:仰头观看星宿,象征帝座的北极星明亮辉煌。灵宿:星宿,灵有灵异美善之意。
"北辰奋休荣":北极星奋力展现光辉。
# 休荣:此指明亮光辉。休,美。荣,明亮。《吕氏春秋·振乱》:“且辱者也而荣。”注,荣,光明也。北辰句有拟人之意,或为君主自思振作,但群臣暗蔽,无有共图大业者。高城栖狐兔、坏宇多邪草,或喻此义。,北辰:北极星,象征帝座之星。
"哀彼失群燕":哀怜那离群的孤燕,
# 彼:那。
"丧偶独茕茕":丧偶后孤独无依。
# 茕茕:形容孤独无依靠。,丧偶:谓配偶死亡。
"单心谁与侣":孤心谁人可相伴,
# 单心谁与侣:“单心”二句:指失群孤燕与谁为侣,与谁共筑房舍。
"造房孰与成":筑巢之事与谁共成。
# 孰:谁。
"徒然喟有和":徒然叹息和睦难求,
# 徒然喟有和:“徒然”二句:徒然喟叹企羡和睦的人际关系,实在悲感于人情的冷漠。徒然:犹枉然。白白地;谓无因。有和:和乐、和睦。有为语首助词,加在其他单宇之前成为一个独立的语义结构。
"悲惨伤人情":悲惨景象伤透人心。
"余情偏易感":未了之情偏易触动,
# 余情:未了的情谊。
"怀往增愤盈":追忆往昔更添愤懑。
# 愤盈:充盈激愤。愤恨之极。,怀往:胸怀罔极。不知所措。
"吐吟音不彻":吟咏之声哽塞不畅,
# 吐吟音不彻:“吐吟”二句:发为歌吟而声音哽咽,不觉泣下沾缨,吐吟:吐气吟咏。不彻:不彻底。不准确。不通达明白。彻:通达之意,此处借指声音清亮、流畅。
"泣涕沾罗缨":泪水沾湿冠带罗缨。
# 泣涕沾罗缨:引自《乐府诗集》三十。广《文选》十三。《诗纪》十二。又《类聚》四十二引鸣、声、庭、明四韵。《文选》十一芜城赋注引声一韵句。罗缨:丝制冠带。缨:帽带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乐府诗,也是一首抒情诗。曹叡借乐府旧题,以孤独凄凉之景为依托,抒发触景生情、感怀往事的悲伤情绪,体现帝王生活与情感,反映三国动乱背景下宫廷矛盾及个人复杂心绪。
2. 写作手法
触景生情:诗人见“哀彼失群燕,丧偶独茕茕。单心谁与侣,造房孰与成”的孤燕之景,既触发对百姓家破人亡的同情,又勾起自身年幼丧母的悲切,由外物自然生发内心多重悲情,情感层层递进。
3. 分段赏析
“静夜不能寐,耳听众禽鸣”,这两句写诗人在寂静的夜晚难以入睡,耳边传来各种禽鸟的叫声。“静夜”本应是安睡的时刻,可诗人“不能寐”,透着浓浓的心事;“众禽鸣”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,既点明了环境的寂静(以声衬静),又用禽鸟的活跃反衬出诗人的孤独,为全诗奠定了感伤的基调,让我们一开始就感受到诗人内心的不平静。“大城育狐兔,高墉多鸟声”,“大城”本是人烟稠密之地,如今却成了狐兔出没的地方;“高墉”(高大的城墙)本该守卫城池,现在却只有鸟儿的叫声充斥其间。这两句通过城池的荒芜、鸟兽占据人间居所的景象,生动展现了战争后社会的萧条破败,让我们直观感受到战乱对家园的破坏有多严重。“坏宇何寥廓,宿屋邪草生”,“坏宇”是残破的房屋,“寥廓”写出它的空旷无人;“宿屋”是久无人住的屋子,“邪草生”说明已经荒废到杂草肆意生长。这两句继续描绘战乱后的凄凉:曾经的居所变成了废墟,满眼都是荒芜,进一步强化了社会衰败的景象,也让诗人的“感时物”有了具体的依托。“中心感时物,抚剑下前庭”,看到眼前的景象,诗人内心被深深触动,于是手持宝剑走到前庭。“中心感时物”直接点出诗人因眼前景物而心生感慨,是对上文萧条景象的情感回应;“抚剑”这个动作,既可能是忧时伤世的激动,也暗含着想要有所作为、重整河山的念头,让我们感受到诗人内心的沉重与担当。“翔佯于阶际,景星一何明”,诗人在台阶前徘徊不前,抬头望见景星(吉祥的星)格外明亮。“翔佯”写出他心神不宁、思绪纷乱的状态;“景星明”则以天上星辰的璀璨,与人间的破败形成对比,既让我们体会到他对光明和希望的向往,又反衬出尘世的黯淡,让他的忧愁显得更加深沉。“仰首观灵宿,北辰奋休荣”,诗人抬头观看天上的星辰,看到北极星(北辰)闪耀着荣耀的光芒。“灵宿”“北辰”都是天空中醒目的星辰,它们的“休荣”(光彩)与地上的“坏宇”“邪草”形成强烈反差,既暗示诗人渴望国家能像北极星一样稳定,也流露出他对当前乱世的无奈,让我们感受到他作为帝王的忧国之心。“哀彼失群燕,丧偶独茕茕”,诗人同情那只离群的燕子,还有那失去伴侣、独自孤零零的鸟儿。“哀”字直接点出情感,“失群”“丧偶”“独茕茕”,既写出了禽鸟的孤独无依,也暗指战乱中百姓家破人亡、妻离子散的惨状,同时可能藏着诗人自己年幼丧母的身世之痛,让悲伤的情感有了更具体的寄托。“单心谁与侣,造房孰与成”,这两句承接上一联,写那孤独的鸟儿:一颗孤单的心,谁能和它作伴?想要筑巢,又能和谁一起完成呢?用鸟儿的无助,进一步抒发对孤独的感慨——无论是禽鸟还是人,失去同伴都难以生存,既同情百姓在乱世中孤立无援的处境,也暗含诗人自己内心的孤独,让情感更显真切。“徒然喟有和,悲惨伤人情”,诗人空自叹息,却没有谁来应和,这种悲伤的情绪实在让人动容。“徒然”写出了孤独感——连叹息都无人理会;“悲惨伤人情”则直接点出这种悲伤的感染力,让我们感受到他的痛苦不仅是个人的,更是能引起共鸣的深沉悲哀。“余情偏易感,怀往增愤盈”,诗人说自己本来就容易被外物触动情感,回忆起往事,心中更是充满了愤懑。“偏易感”说明他天性重情,容易陷入情绪;“怀往”“愤盈”则点出悲伤中还夹杂着对过去的感慨和不满,可能是对乱世的愤懑,也可能是对个人遭遇的不平,让情感更显复杂。“吐吟音不彻,泣涕沾罗缨”,诗人吟诵诗歌时,声音哽咽不连贯,泪水打湿了帽缨(罗缨)。这是全诗情感的高潮,“音不彻”“泣涕沾”用具体的动作和细节,让我们清晰看到诗人无法抑制的悲伤,也让整首诗的感伤氛围更加浓厚,余味悠长。
4. 作品点评
这是一首帝王写的乐府诗,写的是帝王的生活和内心感受。诗里既描绘了孤独凄凉的环境,也抒发了作者见景生情的感慨,还提到了他怀念往事时的忧愤与悲伤,只是没明说具体是哪些往事。不过三国时期本来就战乱不断,就算是皇族内部、皇宫里,矛盾也特别多,比如作者的母亲甄后,就是被文帝曹丕抛弃后赐死的。作者本身又容易动感情,看到眼前的景象,自然会勾起往事,心生悲伤。所以这首诗有时代的影子,也饱含真情实感,不能说它是“无病呻吟”。另外,这首诗在写作技巧上也有自己的特点,比如画面感很强,能让人清楚想象出当时的场景,而且整首诗都用同一个韵脚,读起来和谐又顺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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