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哀筝一弄湘江曲":她拨响音色哀怨的筝,弹奏了如此凄美的一曲,
# 湘江曲:曲名,即《湘江怨》。相传舜帝南巡苍梧,二妃追至南方,闻舜卒,投江而死。后人以此为题材写成乐曲。,弄:演奏乐曲。
"声声写尽湘波绿":一声声愁绪,仿如碧波荡漾的湘水。
"纤指十三弦":她的纤纤玉指,划过十三根筝弦,
# 十三弦:汉史游《急就篇》之三颜师古注:“筝,亦小瑟类也,本十二弦,今则十三。”
"细将幽恨传":细腻地传达出内心浓稠的怨恨。
"当筵秋水慢":面对宴间宾客,她清澈的目光缓缓流动,
# 慢:形容眼神凝注。,秋水:秋天的水,比喻人(多指女人)清澈明亮的眼睛。
"玉柱斜飞雁":筝柱斜列着,仿佛斜行的大雁的行列。
# 玉柱斜飞雁:古筝弦柱斜列如雁行,故又称雁柱。
"弹到断肠时":当曲调弹响到最哀伤的那一刻,
"春山眉黛低":她仿如春山般的两道黛眉,就这样慢慢地低垂了下去。
# 眉黛:古代女子用黛画眉,故称眉为眉黛,黛,青黑色的颜料。,春山:喻美人的眉峰。
北宋著名词人
晏几道(1038~1110),北宋词人。字叔原,号小山,抚州临川(今江西抚州)人。晏殊第七子。历任颍昌府许田镇监、乾宁军通判、开封府判官等。晚年家境中落。晏几道与晏殊在词史上被并称为“二晏”。其词长于小令,多追怀往事,凄楚沉挚,深婉秀逸。代表作品有《临江仙》《鹧鸪天》《阮郎归》等。著有《小山词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写歌女弹筝的宋词,词中描写了一位弹筝歌伎的美貌和高超的技艺,借音乐场景来表达她内心的幽怨情思。词中既刻画歌伎的鲜活形象,又以“哀筝一弄”为媒,写其“幽愤难平”的精神困境,最终投射出作者孤傲不群、怀才不遇的文人风骨。词句清美婉丽而情致凄怆,表面描写歌女内外兼修之美,内里却以乐声为镜,照见知识分子在现实困顿中对理想人格的坚守与失落。
2. 写作手法
通感:也称“移觉”,即将不同感官所感受到的诸如听觉、视觉、触觉、嗅觉等感触沟通起来。词中描写听到的古筝曲“声声写尽湘波绿”,从听觉转向视觉。对于听觉相对难以描摹,所以用视觉来比拟听觉——澄碧的湘流。从传统文化的角度来说,确实易使人产生哀愁的情感,于是作者便以通感的手法来描写筝曲。
3. 分段赏析
《菩萨蛮·哀筝一弄湘江曲》是北宋词人晏几道借乐妓弹筝场景抒怀的经典之作。词中歌女“秋水眸转,眉黛低垂”,十指翻飞间哀筝低吟浅唱,纤指拨弦的技艺卓绝如行云流水,却难掩眉眼间的万般愁绪。她将身心全然沉浸于曲中,乐声似从心底涌出,时而清冷如湘波寒烟,时而幽咽似孤雁哀鸣,塑造出一个才艺惊人的歌女形象。晏几道以清丽婉转的笔触勾勒意境,如开篇“哀筝一弄湘江曲”直写曲调苍凉,又以“玉柱斜飞燕影疏”暗喻歌女孤寂身影——筝柱斜列如燕影翩跹,既写乐器形制之美,更写出弹奏者的姿态。全词意象鲜活,如“湘波绿”的视觉通感、“眉眼与乐声浑然一体”的神态特写,将听觉的筝音转化为可触可感的画面。词中巧用“通感”手法贯通视听,开篇即以“声声写尽湘波绿”将筝声的哀怨转化为碧波荡漾的视觉意象,借“湘江故事”的悲情底色强化音乐与情感的共鸣。上阕以听觉切入,从乐曲格调到弹奏者身份层层递进;下阕聚焦歌女神态,从“秋水眸转”的专注到“眉黛低垂”的哀戚,最终以“人曲合一”的凄美意境收束——乐声似从心底流出,愁绪如湘水绵延不绝。全词仅28字,却以通感串联视听,将乐声、人物与文人风骨熔铸一体,在凄美含蓄中见慷慨,堪称宋词“以乐寓情”的佳作。
4. 作品点评
晏几道的这首《菩萨蛮·哀筝一弄湘江曲》以哀婉筝声为载体,展现了宋词“以乐传情”的典型艺术特色。全词通过“声声写尽湘波绿”等通感手法,将无形的乐声转化为湘江碧波、斜雁飞空的视觉意象,赋予音乐以画面感,强化了哀怨氛围。下阕“当筵秋水慢”“春山眉黛低”等细节,以眉眼动态呼应曲调情感,将演奏者的幽恨与乐曲意境交融,达到“天人合一”的艺术效果。该词细腻地刻画了筝乐艺术,以小见大地折射出宋代文人借歌妓抒怀的创作传统。结尾“断肠”“眉低”的戛然而止,尤显蕴藉深沉,被黄蓼园评为“意浓而韵远”。全词语辞清美婉丽,情感真挚凄哀,风格含蓄深沉,令人可观可叹。
# 按,写筝耶?寄托耶?意致却极凄婉。末句意浓而韵远,妙在能蕴藉。
清黄蓼园《蓼园词评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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