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官舍悄":官府的屋舍寂静无声,
# 官舍:官方的馆舍。作者初到燕京时,被拘留于会同馆内。
"坐到月西斜":我坐着直到月亮向西倾斜。
# 月西斜:指拂晓时分月将落。
"永夜角声悲自语":漫漫长夜里号角声悲凉,仿佛在自言自语,
# 角声:军中号角声。,永夜:长夜。
"客心愁破正思家":客居他乡的我愁绪满怀正思念着家乡。
"南北各天涯":南方和北方各自相隔天涯。
"肠断裂":愁肠寸断,
"搔首一长嗟":我搔着头发出长长的叹息。
# 嗟:叹息。,搔首:用手挠头。
"绮席象床寒玉枕":华丽的席子、象牙床和冰冷的玉枕,
# 寒玉枕:用碧玉做的枕头。,象床:镶有象牙的床,床的美称。,绮席:华丽的卧具。
"美人何处醉黄花":美人如今在何处沉醉于黄花之中。
# 黄花:指菊花。
"和泪捻琵琶":我含着眼泪弹奏琵琶。
# 捻:弹奏琵琶的一种指法。
南宋诗人、词人
汪元量(1241?~1304?),南宋诗人、词人。字大有,号水云,晚号楚狂,钱塘(今浙江杭州)人。原是宋宫廷琴师,蒙元灭宋被掳北去,以亲身经历而形诸歌诗,颇能反映宋亡前后实况。汪元量的诗,多纪国亡前后事,时人比之杜甫,部分作品有“诗史”之称。其诗风初为江湖体,自经离乱,转师杜甫,眷恋故国,诗风一变而为苍凉悲愤;也有一些山水诗,格调明快。其词多写宫庭生活,善于写景状物,以清丽见长;德祐之难后,词风眷怀故国,情深语直。代表作品有《醉歌》10首、《越州歌》20首、《湖州歌》98首。著有《湖山类稿》《水云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词,属于节令题材。上阕之中,词人触景伤情,以细腻笔触勾勒出囚居客馆的悲苦情境:漫漫长夜,辗转难眠,唯有强抑悲怆泪水,在无尽的思念中遥望故乡,牵挂远方的亲人。下阕则以“搔首”之态起笔,将亡国之痛与个人身世飘零之感融为一体。重阳佳节本应阖家团圆,此刻却身处异乡为囚,更添愁绪万千,令人肝肠寸断。万般无奈之下,只能含泪轻抚琵琶,借一曲琵琶音,倾诉佳节思亲的深切哀伤。全词遣词造句质朴无华,却饱含沉痛悲戚之情,真切地吐露了阶下囚的悲苦心声,字字句句皆浸透血泪,读来令人唏嘘不已,尽显哀婉动人的艺术魅力。
2. 写作手法
渲染:“官舍悄,坐到月西斜”,勾勒出一幅万籁俱寂的深夜图景:作者困居官舍,心绪翻涌难以入眠,唯有对着西沉的月影凝神默思。与李白“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单纯的思乡之情不同,汪元量抬头望月之际,心中所想远比故乡更为深广,饱含着对故国山河的眷恋与亡国之痛。着力渲染思念故国的深沉情绪与悲凉氛围。
3. 分段赏析
这首小令分为上下两阕,上阕着力渲染思念故国的深沉情绪与悲凉氛围。开篇“官舍悄,坐到月西斜”,勾勒出一幅万籁俱寂的深夜图景:作者困居官舍,心绪翻涌难以入眠,唯有对着西沉的月影凝神默思。与李白“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单纯的思乡之情不同,汪元量抬头望月之际,心中所想远比故乡更为深广,饱含着对故国山河的眷恋与亡国之痛。“永夜角声悲自语,客心愁破正思家”,此句承上启下,进一步深化悲痛之情。漫漫长夜里,凄厉的号角声不时响起,在空寂的天地间回荡,更添几分肃杀与凄凉。身处这陌生而压抑的异域,作者满心悲怆,只能喃喃自语,试图缓解内心的痛苦。而这痛苦的根源,正是对“家”的深切思念。这里的“家”,既包含着沦陷于蒙古铁骑之下的南宋王朝这个大家,也寄托着对自己小家的牵挂。“南北各天涯”,从南宋都城临安到元大都,千里迢迢,山水阻隔,如此遥远的距离,让作者对故国与家乡的思念,在近乎绝望的心境中愈发显得悲怆而深沉。下阕中,作者对故国、家乡的思念之情,从抽象的情感转化为具体的行为。一句“肠断裂,搔首一长嗟”,道尽作者的无奈与悲怆。纵使心中怀着复国之志,却无力回天,只能在思念故国的痛苦中肝肠寸断,徒留一声长叹。正如杜甫“白头搔更短,浑欲不胜簪”所写,这不过是忧心如焚却又无可奈何的举动。“绮席象床寒玉枕,美人何处醉黄花”,此句将作者的思绪拉回到往昔。曾经南宋宫中,美人如云,她们在重阳佳节,于华美绮丽的宴席间,拥着寒玉枕,醉赏菊花,欢声笑语。如今国破家亡,物是人非,即便这些女子被迫陪征服者饮酒作乐,强颜欢笑,心中也必然充满痛苦与悲戚。末句“和泪捻琵琶”,再次将内心复杂的情感化作具体的行动。作者悲愤交加,泪水纵横,却无法奔赴沙场,只能拨动琵琶弦,弹奏出一曲曲饱含血泪的悲歌。在这如泣如诉的旋律中,不知隐藏着多少难以言说、不敢倾诉的沉痛情感,令人闻之落泪,感慨万千。
4. 作品点评
后人评价汪元量诗词时曾言:“唐史载于杜甫草堂诗,后世以‘诗史’称之;而汪水云之诗,实为宋亡之诗史,其风致直承杜甫衣钵。然其愁思郁结深婉,更有过之——盖因南宋覆灭之痛,较安史之乱尤为惨烈。”(李珏《书汪水云诗后》)诚然,汪元量诗词中浸透的国破家亡之悲,确比杜甫更显沉郁,此中缘由,正在于南宋灭亡的历史创伤,远比唐代战乱更为锥心刺骨。
# 重阳节本是和家人团聚的节日,而此时的词人却没了国,没了家,没有家人在自己身旁。特殊的身份,特别的时地,使这首词具有了特别的意味。比起那些不得其情、不遂其志的凡常的感伤词来,这首词的沉痛程度不知要高出多少,其感染力也不知要大出多少!
不详中南民族大学教授王兆鹏《婉约词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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