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曲角深帘隐洞房":在弯曲的小径尽头,那里的桂树仿佛幽静洞房中的新娘,半遮半掩,
"正嫌玉骨易愁黄":它似乎在忧虑,洁白的花朵容易泛黄,就像青春易逝,美丽难留。
"好花偏占一秋香":在这金秋时节,唯有桂花独自绽放,香气弥漫整个秋天,独占这份秋日的荣耀。
"夜气清时初傍枕":夜晚清新的空气悄悄靠近枕旁,少妇心中愁绪万千,难以入眠,
"晓光分处未开窗":晨光初现,她仍未开窗起身。
"可怜人似月中孀":这样的生活,就像是月宫中的嫦娥,孤独又寂寞。
# 孀:丧偶的妇女。
南宋词人
吴文英(1212?~1266?),南宋词人。字君特,号梦窗、觉翁,与周密(号草窗)并称“二窗”。四明(今浙江宁波)人。毕生不仕,以布衣出入侯门,充当幕僚。吴文英以词著名,知音律,能自度曲。其词或表现上层的豪华生活,或抒写颓唐感伤的情绪。讲究字句工丽,音律和谐,并喜堆砌典故词藻,常使词意晦涩。著有《梦窗词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咏物词,也是一首闺怨词。词人通过对深院桂花的细腻描绘,营造出一个幽闭清冷的秋夜意境,体现了宋代婉约词“含蓄深沉”的审美特质。
2. 写作手法
象征:桂花“玉骨愁黄”既是植物生命衰变的具象化,又以“玉”与“黄”的色彩对比隐喻高洁人格在时光摧折下的凋零;深闺“曲角深帘”的幽闭空间与“冰肌”“袖湿成冰”的冷寂躯体,将花的禁锢与女性被礼教冻结的命运同构;而“月中孀”的神话投射,则借嫦娥的永恒孤寒,将个体生命的短暂悲情升华为宇宙层面的永恒孤独。词人更以“香迟红退”的感官消亡暗喻激情褪色,末句突破词牌常规的九字长叹,在声律断裂中呼应命运不可抗的宿命感,最终以物我同构的笔法,使桂花成为南宋女性、士人乃至人类面对时间与存在本质的终极象征。
3. 分段赏析
上片“曲角深帘隐洞房”以婚房意象起兴,将庭院深处的桂树幻化为深藏绣阁的新嫁娘,“曲角”暗示寻芳需曲径通幽,“深帘”描摹枝叶掩映之态,暗含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的含蓄美。“玉骨愁黄”巧用通感,白玉般的花骨朵渐染秋黄,既是时序流转的客观呈现,更是词人将生命焦虑投射于物的神来之笔——莹洁“玉骨”与枯槁“愁黄”形成色彩与情感的双重对冲,恰似美人临镜惊见华发新生。“好花偏占一秋香”如镜头陡转,在满目萧瑟中聚焦桂花的凛然风骨,“偏”字既显孤芳自赏的傲气,又透“高处不胜寒”的落寞,八月金桂的浓烈香气竟似穿透纸背,在秋意肃杀中劈开一道温热的生命裂痕。下片笔锋转至人间,“夜气清时初傍枕”七字凝缩长夜辗转:秋寒浸透绣衾,本欲拥枕寻眠,怎奈桂香袭人如思绪纷至;至“晓光分处未开窗”,晨光已破晓色,窗棂却紧闭如故,这“未开窗”的细节堪比易安“帘卷西风”的定格——非是慵懒赖床,实恐推窗刹那,见桂影伶仃更添孤寂。结句“可怜人似月中孀”将意境推向:广寒宫中执斧伐桂的吴刚、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嫦娥、尘世里独对秋桂的词人,三重镜像在月光下重叠。桂树不仅是观察对象,更是词人灵魂的投影,那萦绕不去的幽香,已然化作连接人间天上、此岸彼岸的精神丝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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