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ǐ

李

píng

凭

kōng

箜

hóu

篌

yǐn

引

中唐著名诗人，“诗鬼”

李贺（790～816），唐代诗人。字长吉，福昌（今河南宜阳西）人。唐皇室远支，家世早已没落，仕途偃蹇，仅曾官奉礼郎。因避家讳，不应进士科考试。世称李昌谷、李长吉。后世称李贺为“诗鬼”，其与李白、李商隐并称“唐代三李”。李贺的诗长于乐府，多表现人生不得意的悲愤，对宦官专权、藩镇割据的现实，也有所揭露、讽刺。又因其多病早衰，生活困顿，于世事沧桑、生死荣枯，感触尤多。善熔铸辞采，驰骋想象，运用神话传说，创造出新奇瑰丽诗境，在中唐时代独树一帜，严羽《沧浪诗话》称为“李长吉体”。代表作品有《雁门太守行》《李凭箜篌引》《秦王饮酒》等。有《昌谷集》。
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
这是一首七言古诗，也是一首音乐诗。全诗语言峭丽，构思新奇，独辟蹊径，对乐曲本身，仅用两句略加描摹，而将大量笔墨用来渲染乐曲惊天地、泣鬼神的动人效果，大量的联想、想象和神话传说，使作品充满浪漫主义气息。

2. 写作手法

开门见山：“吴丝蜀桐张高秋”开篇直接点明箜篌演奏的场景，不做铺垫，以制作精良的箜篌与秋高气爽的时节，迅速将读者带入李凭弹奏的情境之中，简洁有力。正衬：“吴丝蜀桐张高秋”，通过描写箜篌以吴丝蜀桐制作，构造精良，从侧面衬托出演奏者李凭技艺的高超，乐器之优与技艺之妙相互映衬，相得益彰。反衬：以实写虚。“空山凝云颓不流”，诗人不直接写乐声，而是描绘空山凝云的实景，以云的凝滞不前，反衬出箜篌乐声的强大感染力，将无形的乐声化作可感的画面。夸张：“女娲炼石补天处，石破天惊逗秋雨”，想象乐声传到补天处，致使石破天惊、秋雨倾泻，极度夸大了箜篌乐声的震撼力，营造出奇幻宏大的艺术效果。双关：“二十三丝动紫皇”中“紫皇”既指天帝，又暗指当时的皇帝，一语双关，巧妙实现了诗歌意境从人间到天庭的过渡，拓展了诗歌的表现空间。比喻：“昆山玉碎凤凰叫”，将箜篌声比作昆山玉碎、凤凰鸣叫，前者凸显乐声的清脆激越，后者展现乐声的婉转悠扬，生动形象地描绘出乐声的多变。想象：“梦入神山教神妪，老鱼跳波瘦蛟舞”，诗人驰骋想象，描绘乐声传入神山，引得神妪求教、老鱼瘦蛟起舞的奇幻场景，赋予乐声超凡魅力，充满浪漫色彩。

3. 分段赏析

“吴丝蜀桐张高秋”，开篇以“吴丝蜀桐”写箜篌构造精良，衬托演奏者技艺高超，“高秋”点明演奏时间是九月深秋，同时营造出秋高气爽的氛围。“空山凝云颓不流”，优美悦耳的弦歌声传出，空旷山野上的浮云便颓然凝滞，仿佛在俯首谛听，移情于物，烘托出箜篌声的神奇美妙。“江娥啼竹素女愁”，善于鼓瑟的湘娥与素女，也被乐声触动愁怀，潸然泪下，进一步渲染乐声的感染力。“李凭中国弹箜篌”，用“赋”笔点出演奏者名姓和演奏地点，诗人突破常规写法，先写琴、写声，再写人，突出了乐声，具有先声夺人的艺术力量。“昆山玉碎凤凰叫”是以声写声，着重表现乐声的起伏多变；“芙蓉泣露香兰笑”则是以形写声，刻意渲染乐声的优美动听。“昆山玉碎凤凰叫”，那箜篌，时而众弦齐鸣，嘈嘈杂杂，仿佛玉碎山崩，令人不遑分辨；时而又一弦独响，宛如凤凰鸣叫，声振林木，响遏行云。“芙蓉泣露香兰笑”，构思奇特。带露的芙蓉（即荷花）是屡见不鲜的，盛开的兰花也确实给人以张口欲笑的印象。它们都是美的化身。诗人用“芙蓉泣露”摹写琴声的悲抑，而以“香兰笑”显示琴声的欢快，不仅可以耳闻，而且可以目睹。这种表现方法，真有形神兼备之妙。“十二门前融冷光”，写长安十二道城门前的冷气寒光全被箜篌声消融，人们陶醉在乐声中，连深秋的寒冷都感觉不到，虽用语夸张，却表达出真情实感。“二十三丝动紫皇”，“紫皇”双关天帝和当时的皇帝，巧妙地将诗歌意境由人寰扩大到仙府。“女娲炼石补天处，石破天惊逗秋雨”，乐声传到天上，正在补天的女娲听得入了迷，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职守，结果石破天惊，秋雨倾泻。这种想象是何等大胆超奇，出人意料，而又感人肺腑。接着诗人又从天庭描写到神山。“梦入神山教神妪，老鱼跳波瘦蛟舞”，乐声传入神山，使神妪感动，老鱼和瘦蛟也伴随着音乐腾跃起舞，以出奇不意的形象描写，让无形的箜篌声如浮雕般呈现在读者眼前。“吴质不眠倚桂树，露脚斜飞湿寒兔”，结末两句改用静物烘托，吴刚倚着桂树久久伫立，忘了睡眠，玉兔任凭露水打湿毛衣也不肯离去，这些形象饱含感情，幽深渺远，逗人情思，发人联想，从侧面表现出乐曲的美妙动人。

4. 作品点评

诗的最大特点是想象奇特，形象鲜明，充满浪漫主义色彩。诗人把自己对于箜篌声的抽象感觉、感情与思想借助联想转化成具体的物象，使之可见可感。诗歌没有对李凭的技艺作直接的评判，也没有直接描述诗人的自我感受，有的只是对于乐声及其效果的摹绘。当我们逐字逐句品读全篇，便能察觉到诗人的情思早已如细密的雨丝，不着痕迹却又无处不在地浸润其中。他以婉转含蓄的笔触，勾勒出对乐曲细腻入微的感受，又以直抒胸臆的方式，传递出深刻独到的评价。在这般创作中，外在的物象与内在的情思相互交织、彼此呼应，恰似清风拂过湖面，泛起层层涟漪，最终凝聚成一个既能悦人眼目，又可沁人心脾的艺术境界，令人沉醉其中，回味无穷。

# 诗有惊人句。杜《山水障》：“堂上不合生枫树，怪底江山起烟雾。”……李贺云：“女娲炼石补天处，石破天惊逗秋雨。”

宋杨万里《诚斋诗话》

# 刘云：其形容偏得于此，而于箜篌为近（“老鱼跳波”句下）。刘云：状景如画，自其所长。箜篌声碎有之，“昆山玉”颇无谓。下七字妙语，非玉箫不足以当，“石破天惊”过于绕梁遏云之上。至“教神妪”忽入鬼语。吴质懒态，月露无情。

明高棅《唐诗品汇》

# 幽玄神怪，至此而极，妙在写出声音情态。

明郭濬《增订评注唐诗正声》

# 本咏箜篌耳，忽然说到女娲、神妪，惊天入月，变眩百怪，不可方物，真是鬼神于文。

明末清初黄周星《唐诗快》

# 长吉耽奇凿空，真有“石破天惊”之妙，阿母所谓是儿不呕出心不已也。然其极作意费解处，人不能学，亦不必学。义山古体时效此调，却不能工，要非其至也。

明末清初叶矫然《龙性堂诗话初集》

# 白香山“江上琵琶”，韩退之《颖师琴》，李长吉《李凭箜篌》，皆摹写声音至文。韩足以惊天，李足以泣鬼，白足以移人。

清方扶南《李长吉诗集批注》卷一

# 七字可作昌谷诗评《“石破天惊”句下）。

清史承豫《唐贤小三昧集》

# 接突兀（“昆山玉碎”二句下）。

清王闿运《王闿运手批唐诗选》

# 吴云：通体皆从神理中曲曲摹绘，出神入幽，无一字落恒人蹊径。

清高步瀛《唐宋诗举要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