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御服沾霜露":帝王的华服沾满霜露冷意,
# 御服:本指帝王服饰,此处代指主人公的衣饰。
"天衢长蓁棘":宫廷的大道早已荆棘遍地。
# 天衢:原指天上的道路,亦喻指人间的通衢大道或朝廷政途。
"金隐秋尘姿":金饰蒙尘黯淡了秋日容姿,
# 秋尘姿:秋日尘埃覆盖的姿态,形容容颜蒙尘、黯淡失色,亦喻指年华流逝、境遇衰微。
"无人为带饰":无人再为它佩上襟带装饰。
# 带饰:衣带的装饰,此处指梳妆打扮,“无人为”暗示被冷落、无人关怀。
"玉堂歌声寝":玉堂殿里歌声早已停歇,
# 玉堂:汉代指宫殿,后多形容华丽殿堂或翰林院,此处代指宫廷或昔日繁华之地。
"芳林烟树隔":芳林烟树阻隔了往昔踪迹。
# 芳林:花木葱郁的树林,代指生机盎然的环境。
"云阳台上歌":云阳台上空留歌声回荡,
# 云阳台:化用宋玉《高唐赋》中“楚王与神女会于阳台”的典故,代指昔日欢娱之地,此处或喻指虚妄的繁华。
"鬼哭复何益":纵有鬼泣又能挽回何益。
# 鬼哭:形容凄厉的哭声,极言悲痛之深。
"铁剑常光光":铁剑寒光凛冽常亮不息,
# 常:一本缺此字。
"至凶威屡逼":最凶险的威迫屡屡紧逼。
# 至凶威屡逼:一作伏剑明秋水,凶威屡胁逼。
"强枭噬母心":强枭般的恶徒噬咬母心,
"奔厉索人魄":凶厉的鬼魅索人魂魄急。
"相看两相泣":你我相对唯有两相悲泣,
"泪下如波激":泪水奔涌如浪涛般激急。
"宁用清酒为":哪里还需清酒来浇愁绪,
"欲作黄泉客":只想速作黄泉路上之客。
# 客:一作隔。
"不说玉山颓":不再说什么玉山倾倒事,
# 玉山颓:典出《世说新语》,形容人醉酒后倾倒的样子(“嵇叔夜之为人也,岩岩若孤松之独立;其醉也,傀俄若玉山之将崩”),此处代指借酒消愁。
"且无饮中色":也全无饮酒尽欢的颜色。
"勉从天帝诉":唯有勉强向天帝去倾诉,
"天上寡沉厄":天上应少些沉痛苦厄。
# 沉厄:深重的灾难。
"无处张繐帷":可叹无处张设灵帐白帷,
"如何望松柏":又如何能望见坟头松柏。
"妾身昼团团":妾身白昼茕茕形影相吊,
"君魂夜寂寂":君魂夜晚寂寂独游泉台。
"蛾眉自觉长":自恃蛾眉依旧修长如昔,
"颈粉谁怜白":颈间敷粉洁白谁来怜惜。
"矜持昭阳意":坚守着昭阳殿里的心意,
"不肯看南陌":始终不肯望向城南陌里。
# 看:一作即。
中唐著名诗人,“诗鬼”
李贺(790~816),唐代诗人。字长吉,福昌(今河南宜阳西)人。唐皇室远支,家世早已没落,仕途偃蹇,仅曾官奉礼郎。因避家讳,不应进士科考试。世称李昌谷、李长吉。后世称李贺为“诗鬼”,其与李白、李商隐并称“唐代三李”。李贺的诗长于乐府,多表现人生不得意的悲愤,对宦官专权、藩镇割据的现实,也有所揭露、讽刺。又因其多病早衰,生活困顿,于世事沧桑、生死荣枯,感触尤多。善熔铸辞采,驰骋想象,运用神话传说,创造出新奇瑰丽诗境,在中唐时代独树一帜,严羽《沧浪诗话》称为“李长吉体”。代表作品有《雁门太守行》《李凭箜篌引》《秦王饮酒》等。有《昌谷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“御服沾霜露,天衢长蓁棘。金隐秋尘姿,无人为带饰。玉堂歌声寝,芳林烟树隔”,“霜露”暗喻政治寒意,“蓁棘”象征政局动荡,开篇即渲染压抑氛围,呼应少帝被废后的落魄处境。以“金隐秋尘”写物质凋敝,“无人为带饰”暗示侍从离散,细节中透出权力崩塌的荒凉。“歌声寝”与“烟树隔”形成视听阻隔,隐喻宫廷繁华消逝,少帝与唐姬的隔绝状态。“云阳台上歌,鬼哭复何益。铁剑常光光,至凶威屡逼彊枭噬母心,奔厉索人魄”,云阳为汉代行刑地,此处借古喻今,哭声与鬼哭的对比强化悲剧的不可逆性。“铁剑光光”以金属冷光具象化暴力,“屡逼”凸显权力压迫的持续性,动作描写强化紧张感。“强枭噬母”化用《史记》典故,喻指董卓等权臣的残暴;“奔厉”以鬼怪意象外化政治迫害的阴森。“相看两相泣,泪下如波激。宁用清酒为,欲作黄泉客不说玉山颓,且无饮中色”,摒弃华丽修辞,以“波激”直写悲恸力度,情感冲击力强于传统“泣涕涟涟”的含蓄表达。反用曹操“对酒当歌”典故,以“清酒—黄泉”的对比,展现对生命绝望的清醒认知。“玉山颓”典出《世说新语》嵇康醉态,此处反写清醒,暗示清醒更添痛苦,深化悲剧层次。“勉从天帝诉,天上寡沈厄。无处张穗帷,如何望松柏。妾身昼团团,君魂夜寂寂”,神话色彩淡化,天帝的“寡厄”暗讽人间无道,神界亦难逃黑暗,拓展批判维度。化用曹操铜雀台遗命典故,丧帷、松柏象征身后哀荣,虚无处境写出生者无处寄托哀思的绝望。“昼团团”以静态动作写空虚,“夜寂寂”以时间延展强化孤独,时空对照中见生死永隔之痛。“蛾眉自觉长,颈粉谁怜白。矜持昭阳意,不肯看南陌”,外貌描写暗含自持清白之意,“自觉”与“谁怜”形成心理反差,凸显尊严与现实的冲突。“昭阳”代指帝王恩宠,“南陌”象征世俗欲望,以空间对立完成对唐姬气节的最后定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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