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祖道道傍":在路边设帐送别。
"少年有与红袖泣别者":有少年与红衣女子哭泣告别,
"少焉车马相及":不久车马追上,
"知其为观察之孙振之也":认出他是观察使孙家的孙振之。
"所别即琴姬阿莲":被送别的是琴姬阿莲,
"予尝以诗道其事":我曾写诗记述此事。
"今二十五年":如今已过去二十五年,
"岁辛巳":正值辛巳年,
"振之因过予":孙振之因此来拜访我,
"语及旧游":谈及旧日交游,
"恍如隔世":恍惚如同隔世,
"感念今昔":感怀今昔变迁,
"殆无以为怀":几乎无心他顾。
"因为赋此渚莲寂寞倚秋烟":水边莲花寂寞地倚靠在秋雾中。
"发幽思、":引发幽深的思绪、
"入哀弦":化作哀伤的琴音。
"高树记离筵":高大的树木见证着离别的宴席。
"似昨日、":仿佛昨日、
"邮亭道边":在那驿馆旁的道路边。
"白头青鬓":白头与乌发,
"旧游新梦":旧日游历新添梦境,
"相对两凄然":我们相对而坐,都感到十分凄凉悲伤。
"骄马弄金鞭":当年你骑着骏马挥舞着金鞭,意气风发。
"也曾是、":也曾经是、
"长安少年":京城繁华之地潇洒的少年啊。
金元之际文学家、史学家
元好问(1190~1257),金代文学家、史学家。字裕之,号遗山,秀容(今山西忻州)人。祖系出自北魏拓跋氏。兴定进士,正大元年(1224年)中博学宏词,授儒林郎,任国史院编修。金亡不仕。元好问工诗文,亦擅词。诗词风格沉郁,多伤时感事之作,题材广及山水、伤乱、咏怀、寄赠等方面。词学苏、辛一派,早期风格豪放;中年后遭际沧桑,摧刚为柔,熔豪放婉约于一炉。著作有《遗山集》。又编选金一代诗歌为《中州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“祖道道傍”一句交代故事发生的地点与背景。“祖道”是古代为出行者祭祀路神和设宴送行的礼仪,点明在道路之旁举行送别仪式,为后续情节的展开营造出特定的送别氛围,让读者了解到事件发生的场景,奠定了文章叙事的基础。“少年有与红袖泣别者”一句描绘了画面中的人物场景。“少年”与“红袖”形成鲜明的人物形象对照,点明有少年与身着红衣的女子在哭泣着告别。“泣别”二字直接点明两人之间的离别状态,突出了离别的悲伤氛围,引发读者对两人关系及离别缘由的好奇,推动故事发展。“少焉车马相及,知其为观察之孙振之也”两句接着叙述事件发展。没过多久,车马追了上来,从而得知那哭泣的少年是观察的孙子振之。“少焉”体现了时间的短暂,“车马相及”使情节有了转折,“知其为……”明确了人物身份,让读者对人物有了更清晰的认识,为后文进一步讲述两人故事埋下伏笔。“所别即琴姬阿莲,予尝以诗道其事”两句补充说明前文。指出少年振之告别的对象是琴姬阿莲,并且作者曾写诗叙述过这件事。这既交代清楚了人物关系,也表明此事在作者心中留下深刻印象,同时还暗示了作者与这件事存在一定关联,丰富了故事的背景信息。“今二十五年,岁辛巳,振之因过予,语及旧游”几句交代时间与当前情景。如今二十五年过去了,在辛巳年,振之前来拜访作者,两人谈到过去游玩的经历。“今二十五年”强调了时间跨度之长,“因过予”点明两人相遇的契机,“语及旧游”则引出下文对往昔回忆和今昔感慨的内容。“恍如隔世,感念今昔,殆无以为怀”三句抒发情感。感觉一切就像隔了一个时代一样,感念过去与现在,几乎无法承受心中的情绪。“恍如隔世”生动地描绘出时间流逝后对往昔的陌生感与疏离感,“感念今昔”直接点明对过去和现在的感触,“殆无以为怀”则进一步强调了这种感慨之深,将作者内心复杂而强烈的情感展现得淋漓尽。“渚莲寂寞倚秋烟”此句以“渚莲”起兴,赋予其拟人化的“寂寞”情感。“秋烟”既实写水雾朦胧之景,又暗喻时光迷离。莲花本出淤泥不染,此处却倚靠秋烟,暗示美好事物随岁月凋零。空间上“渚”(水边)与“秋烟”(天空)构成垂直画面,强化孤独感;时间上“秋”点明萧瑟时令,与后文“白头”呼应。“发幽思、入哀弦”双动词“发”“入”串联视听通感:思绪如琴弦震颤,哀音自心底流出。“幽思”偏重理性追忆,“哀弦”侧重感性宣泄,二者构成矛盾张力。此处将抽象情感具象化为音乐意象,呼应姜夔“淮南皓月冷千山,冥冥归去无人管”的以声写寂手法。“高树记离筵”“高树”作为永恒见证者,与短暂“离筵”形成时空对照。树木年轮无声记录人事聚散,暗含“树犹如此,人何以堪”(庾信)的沧桑感。视角由近景(渚莲)转向远景(高树),空间层次渐次展开。“似昨日、邮亭道边”“似昨日”以主观时间压缩客观时距,与首句“秋烟”的朦胧时间形成对照。驿亭作为古代送别标志性场景,强化漂泊感。数字“二五年”与“似昨日”构成强烈反差,凸显记忆失真与生命虚幻。“白头青鬓,旧游新梦,相对两凄然”三组对比构成情感张力场:生理衰老(白头)与心理追忆(青鬓)、现实重逢(旧游)与虚幻梦境(新梦)、物是人非(相对)与情感共鸣(凄然)。“两”字暗示对话主体——既指主客二人,亦指今昔两个自我,深化存在主义思考。“骄马弄金鞭”明艳意象反衬凄凉心境。“骄马”象征青春意气,“弄金鞭”细节具象化少年风流。此处采用“以乐景写哀”(王夫之)手法,与后文“长安少年”形成互文,暗含《东京梦华录》式的盛世追忆。“也曾是、长安少年”结句以否定性肯定收束全篇。“也曾是”字包含多重颠覆:当下衰老否定曾经年少,现实落魄否定往昔豪情,历史洪流否定个体存在。与柳永“当年万里觅封侯”形成镜像,共同构成南宋遗民群体的精神图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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