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輶轩通八表":轻车驶向八方远地,
"旌节骛三秦":仪仗奔走在三秦故地。
"听歌酬敏对":听歌时应答敏捷巧妙,
# 酬:文苑作犹。
"继好伫行人":盼你此行延续旧日情谊。
"贺生思沉郁":贺君思绪深沉蕴藉,
"萧弟学纷纶":萧弟学问渊博繁杂。
"共有笔端誉":都在笔墨间享有声誉,
"皆为席上珍":都是宴席上的可贵人才。
"离群徒悄悄":离群后只剩孤寂冷清,
"征旅日駪駪":旅途奔波日益匆忙不停。
"黄河分太史":黄河隔断太史故地,
"一曲悲千里":一曲离歌牵动千里悲思。
"海内平生亲":天下的一生挚友,
"中朝流寓士":朝中漂泊异乡的士人。
"痛哉悯梁祚":可悲啊,哀叹梁朝国运,
"于焉三十祀":在此已过三十年光阴。
"钟仪絷不归":钟仪被囚难归故土,
"盛宪非何已":盛宪的遭遇不知何时停歇。
# 非:一作悲。
"陇头心断绝":陇头别情令人心碎,
"尔为参生死":你我相隔犹如生死两隔。
"回首望长安":回头遥望长安故都,
"犹如蜀道难":归途竟如蜀道般艰难。
"函关分地轴":函谷关分隔大地中枢,
"华岳接天坛":华山连接着天帝祭坛。
"行旃方境逝":远行的旌旗在边境消失,
# 逝:文苑云:集作近。,旃:一作旜。
"去棹舣江干":离去的船停靠在江边。
"芦花霜外白":芦花在霜中洁白如雪,
"枫叶水前丹":枫叶在水边红似丹霞。
"翔鸥方怯冻":飞翔的鸥鸟正畏惧严寒,
"落雁不胜弹":落下的雁儿难避弹弓伤害。
"辉辉盛王道":王道曾光辉兴盛,
"时务婴疲老":如今时局事务缠绕疲惫老者。
"九流倦耳目":厌倦了九流学说充塞耳目,
"十年变怀抱":十年间心境已然改变。
"何以敦歧路":用什么厚待离别之路,
"凄然缀辞藻":唯有凄然写下这些文辞。
"江南有桂枝":江南有象征友情的桂枝,
"塞北无萱草":塞北却无消愁的萱草。
"斗酒未为别":一斗薄酒算不得送别,
"垂堂深自保":身居险境更要深深自保。
南朝陈文学家
江总(519~594),南朝陈文学家。字总持,祖籍济阳考城(今河南民权东北)。历仕梁、陈、隋三代。自幼聪敏,以能诗为梁武帝所赏,官至太子中舍人。陈文帝天嘉四年,被征还建康,任中书侍郎,官至尚书令,故世称江令。隋文帝平陈后被迁入长安,后放回。江总的诗以应酬、宴游、写景为多,诗意浮艳靡丽,内容贫乏。陈亡,时有悲慨伤痛之作,情感真切,诗风朴实。其尤善五、七言,五言对仗精严,音律谐和。文以赋、表章、碑铭类为主。诗歌作品有《明庆寺》《哭鲁广达》《闺怨》等。明人辑有《江令君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五言古诗,也是一首送别诗。描绘了送别友人时的不舍场景与乱世漂泊的境遇,表达了对友人的珍视、离别伤感及对时局的怅惘无奈。
2. 写作手法
对偶:“輶轩通八表,旌节骛三秦”,“輶轩”与“旌节”均指出行仪仗,词性相对;“通八表”与“骛三秦”同为动宾结构,“通”对“骛”、“八表”对“三秦”,句式工整对称。前句写行程之广,后句写奔赴之速,通过对偶手法,既清晰勾勒友人出行的场景,又以对称节奏强化了画面的庄重与动感,使描写更富表现力。用典:“黄河分太史,一曲悲千里”巧用“太史”典故。古代太史掌天文地理,“太史”原指掌管疆域划分的官职,此处代指故土疆界。作者借这一典故,将黄河写为隔断故土的界限,赋予自然景物历史文化意涵;“一曲悲千里”运用离别悲歌的传统意象,让地理距离的实景与典故中的离愁相融合,深化了离别之悲。起兴:“輶轩通八表,旌节骛三秦”句以起兴手法开篇。“輶轩”指使者车马,“旌节”为使者信物,诗句先描绘车马通达四方、信物疾驰三秦的壮阔场景。起兴本是先言他物以引出所咏内容,这里借使者出行的画面,营造开阔氛围,以景物起兴带出深层意蕴。
3. 分段赏析
开篇“輶轩通八表,旌节骛三秦”,以“輶轩”(使者车驾)和“旌节”(使臣信物)两个意象,勾勒出友人出行的场景。“通八表”写行程之广,“骛三秦”言奔赴之速,既点出友人的身份与使命,也暗含对其远行的关注。“听歌酬敏对,继好伫行人”,转入对友人才能的追忆。“听歌酬对”展现友人应对从容的风采,“继好伫望”则流露对友人完成使命、传递情谊的期盼,字间藏着对友人智慧与担当的认可。“贺生思沉郁,萧弟学纷纶”,直接赞美两位友人的才华。“思沉郁”写出贺左丞思想的深沉含蓄,“学纷纶”表现萧舍人的学识广博繁杂,以简练词语精准勾勒二人的治学特质。“共有笔端誉,皆为席上珍”,紧承前两句,用“笔端誉”赞其文才出众,以“席上珍”喻其人品可贵,从才与德两方面强调二人在众人心中的珍贵地位,情感真挚。“离群徒悄悄,征旅日駪駪”,由赞友转入离别之景。“离群悄悄”写离别后的孤寂心境,“征旅駪駪”描旅途奔波的繁忙,一静一动,对比中尽显离别后的怅惘与牵挂。“黄河分太史,一曲悲千里”,借黄河意象渲染离愁。“黄河分野”暗写空间阻隔,“悲曲千里”将无形的悲伤具象化,以壮阔之景承载深沉的离别之痛。“海内平生亲,中朝流寓士”,拓宽情感维度,由个人离别转向群体境遇。“平生亲”与“流寓士”并提,既含对亲友的眷恋,也暗含对乱世中漂泊者的同情,情感更显厚重。“痛哉悯梁祚,于焉三十祀”,直抒对梁朝命运的痛惜。“痛哉”二字情感强烈,“三十祀”点明乱世时长,将个人情感与家国兴衰相连,流露深沉的历史感慨。“钟仪絷不归,盛宪非何已”,用典故深化悲情。钟仪被囚不归、盛宪遭难的典故,暗喻自身与友人的漂泊困境,以古人之事写今人之悲,委婉而沉痛。“陇头心断绝,尔为参生死”,以“陇头”这一常与离别相关的意象,写内心的绝望。“心断绝”“参生死”直白抒发与友人分离的痛苦,将离愁推向极致。“回首望长安,犹如蜀道难”,化用“蜀道难”的意象写归乡之艰。“回首长安”含对故都的眷恋,“蜀道难”喻归途艰险,道尽乱世中漂泊者的无奈与怅惘。“函关分地轴,华岳接天坛”,以山河意象写空间距离。函谷关分隔大地,华山高耸接天,既描绘壮阔山河,又暗指与故都、友人的遥远距离,景中含情。“行旃方境逝,去棹舣江干”,再写离别场景。“行旃境逝”写友人车马远去,“去棹江干”描行船停靠江岸,一动一静,再现离别时的不舍画面。“芦花霜外白,枫叶水前丹”,以秋景渲染离情。霜中白芦花、水边红枫叶,色彩鲜明的景物既点明时节,又以萧瑟秋景烘托内心的凄清,情景交融。“翔鸥方怯冻,落雁不胜弹”,借禽鸟处境喻自身遭遇。鸥鸟畏冻、鸿雁遭弹,暗写乱世中的生存艰难,以物喻人,流露对命运无常的感慨。“辉辉盛王道,时务婴疲老”,由景转入对时局的感慨。“盛王道”的虚景与“疲老婴时务”的实景对比,既含对盛世的向往,更显乱世中衰老之人的无力,情感沉郁。“九流倦耳目,十年变怀抱”,写心境的变化。“倦九流”言对世事的厌倦,“十年变怀”道尽长期乱世对内心的磨砺,直白抒发历经沧桑后的疲惫与心境转变。“何以敦歧路,凄然缀辞藻”,点出作诗缘由。在分别的路口不知如何劝慰,只能以诗抒情,“凄然缀辞”既显情谊深厚,又含离别时的无奈。“江南有桂枝,塞北无萱草”,以植物作比寄情。江南桂枝象征美好情谊,塞北无萱草暗指漂泊中无慰藉,南北对比中流露对友人的牵挂与自身的孤寂。“斗酒未为别,垂堂深自保”,以临别嘱托作结。“斗酒未别”含未尽的离情,“垂堂自保”则是对友人的深切关怀,平淡话语中藏着真挚的牵挂,余味悠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