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阳谷跃升":太阳从阳谷蓬勃升起,
# 阳谷:即旸谷。古代神话传说中日出日浴的地方。借指太阳。
"虞渊引落":又被牵引着落入虞渊。
# 引落:引导落下。,虞渊:亦称“虞泉”。传说为日没处。虞,古代一种祭祀名。既葬而祭叫虞,有安神之意。
"景曜东隅":晨光在东方闪耀,
# 东隅:东角;东方。亦作“东嵎”。因日出东隅,故以“东隅”指早晨,引申指始,初。,景曜:日光跃出。景,日光,影。
"晼晚西薄":暮色却已迫近西方。
# 西薄:迫近西方。薄,通“迫”。迫近,接近。通“泊”。停止,依附。,晼晚:太阳偏西,日将暮。时令晚。年将老。
"三春燠敷":春季温暖,万物繁盛铺展,
# 燠敷:温暖的时序。热的季节。燠,暖,热。温暖。,三春:春季三个月:农历正月称孟春,二月称仲春,三月称季春。春季的第三个月,暮春。
"九秋萧索":深秋萧瑟,景象寂寥冷落。
# 萧索:萧条冷落;凄凉。索,单独。尽,空。,秋:九月深秋。指秋天。
"凉来温谢":凉意袭来,暖意消散,
# 谢:凋谢。凋落,衰退。
"寒往暑却":寒气降临,暑热退去。
# 却:却。退却。,往:过往。去。
"居德斯颐":持守道德可养身心,
# 斯颐:如此颐养。是养生之道。斯,助词,用在倒装宾语和动词之间,以确指行为的对象,相当于“是”。,居德:积德。居,积累。储存。奇货可居。
"积善嬉谑":积累善行能伴欢娱。
# 嬉谑:犹戏谑,开玩笑。黄节注:“《诗·卫风》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……郑玄笺云:君子之德,有张有弛,故不常矜庄,而时戏谑。”
"阴灌阳丛":阴云笼罩向阳的花丛,
# 阳丛:阳性花丛。,阴灌:阴水灌溉。
"凋华堕萼":使花瓣凋零、花萼坠落。
# 堕萼:坠落花萼。堕,掉下来,坠落。古同“隳”,毁坏。,凋华:凋零精华。凋落花朵。
"欢去易惨":欢乐逝去后,凄凉容易滋生,
# 易惨:容易凄惨。,欢去:欢乐离去。
"悲至难铄":悲痛降临时,难以消弭。
# 难铄:难以销溶。难以灼烁。铄,熔化。灼烁,光彩夺目。明亮,光明。,悲至:悲哀来到。
"击节当歌":敲击节拍高声歌唱,
# 当歌:应当歌唱。当面歌唱。,击节:一作激涕。
"对酒当酌":举杯痛饮尽享欢愉。
# 酌:酌饮。
"鄙哉愚人":可叹那些愚昧之人,
# 愚人:愚蠢之人。,鄙哉:可鄙啊。
"戚戚怀瘼":忧思忡忡,满心愁苦。
# 怀瘼:心怀病痛或疾苦。,戚戚:忧惧貌;忧伤貌。小人常戚戚也。
"善哉达士":通达之士多明智啊,
# 达士:达观之人士。达,达观,通达。,善哉:善良啊。
"滔滔处乐":总能在世事洪流中安享快乐。
# 处乐:处于欢乐之中。处于礼乐之中。,滔滔:大水奔流貌。比喻言行或其它事物连续不断。
南朝宋诗人,山水诗派鼻祖
谢灵运(385~433),南朝宋诗人。祖籍陈郡阳夏(今河南太康),生于会稽始宁(今浙江上虞南)。幼时寄养在钱塘杜家,所以小名客儿,后世又称谢客。谢玄之孙,晋时袭封康乐公,故称谢康乐。谢灵运是中国“山水诗派”鼻祖,诗与颜延之齐名,并称“颜谢”。与谢朓合称为“大小谢”,加上族弟谢惠连合称为“三谢”;与颜延之、鲍照合称“元嘉三大家”。谢灵运的诗大都描写会稽、永嘉、庐山等地的山水名胜,善以精丽之语刻画自然景物,开文学史上的山水诗一派,但有“玄言”余习,又“颇以繁芜为累”。他创作的《山居赋》作为山水赋的代表,对后世山水诗的发展产生极大影响,也引领了南北朝山水小品文。谢灵运还兼通史学,工于书法,翻译佛经,曾奉诏撰《晋书》。 明人辑有《谢康乐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“阳谷跃升,虞渊引落。景曜东隅,晼晚西薄”以神话意象破题——太阳从传说中的日出之地“阳谷”升起,又沉入日落之域“虞渊”,晨光在东方闪耀,暮色却已迫近西方。谢灵运以“跃升”“引落”的动态描写,将日月运行的自然现象赋予神力牵引的想象,既暗合乐府诗借古喻今的传统,又通过“东隅”与“西薄”的对照,直观呈现时光从清晨到黄昏的飞速流逝,为全诗奠定“惜时”的情感基调。“三春燠敷,九秋萧索。凉来温谢,寒往暑却”转向季节书写:春日温暖,万物繁盛舒展;深秋萧瑟,草木凋零寂寥,寒暑往复间,温暖与炎热随季节更迭而消退。诗人以“燠敷”的蓬勃与“萧索”的衰颓形成鲜明对比,将自然规律与人生境遇勾连——如春之繁盛难留,人生欢娱易逝。这种以自然喻指人生轨迹的写法,既延续了《诗经》“比兴”传统,又为后文的哲理抒发作铺垫。“居德斯颐,积善嬉谑”转入处世哲思:持守道德可滋养身心,积累善行能伴随欢娱,此处化用《周易・颐卦》“颐养”之意,将儒家“修德”思想融入诗中。但笔锋随即一转,“阴灌阳丛,凋华堕萼”以阴云笼罩向阳花丛、致使花瓣坠落的景象,喻指美好事物突遭灾祸的无常——正如道德与善行未必能完全抵御人生风雨,暗含对世事艰难的喟叹。“欢去易惨,悲至难铄”则直抒胸臆:欢乐逝去后凄凉易生,悲痛来临时难以消解,以质朴语言道尽人生情感的沉重底色。结尾:“击节当歌,对酒当酌”陡然扬起,诗人倡导在时光流逝与悲喜无常中把握当下,以击节高歌、对酒畅饮的姿态直面人生,这种“及时行乐”的主张并非消极避世,而是基于对生命短暂的深刻认知。“鄙哉愚人,戚戚怀瘼。善哉达士,滔滔处乐”形成对比:批判愚者终日忧思愁苦,赞赏通达之士能在世事洪流中安享快乐,将“善哉”的题旨落在对超越世俗忧乐的人生境界的追求上。谢灵运以乐府诗的通俗形制,将山水诗的自然哲思与儒家的修德思想融为一体,展现了魏晋士人对生命意义的思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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