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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唐著名诗人，“诗鬼”

李贺（790～816），唐代诗人。字长吉，福昌（今河南宜阳西）人。唐皇室远支，家世早已没落，仕途偃蹇，仅曾官奉礼郎。因避家讳，不应进士科考试。世称李昌谷、李长吉。后世称李贺为“诗鬼”，其与李白、李商隐并称“唐代三李”。李贺的诗长于乐府，多表现人生不得意的悲愤，对宦官专权、藩镇割据的现实，也有所揭露、讽刺。又因其多病早衰，生活困顿，于世事沧桑、生死荣枯，感触尤多。善熔铸辞采，驰骋想象，运用神话传说，创造出新奇瑰丽诗境，在中唐时代独树一帜，严羽《沧浪诗话》称为“李长吉体”。代表作品有《雁门太守行》《李凭箜篌引》《秦王饮酒》等。有《昌谷集》。
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
这是一首七言古诗，也是一首抒怀言志诗。描绘了诗人遭谗落第后，以肥衣冲风、带酒晚歌来排解苦闷，体现了诗人在困境中不甘沉沦、乐观自信的心境，表达了诗人虽受压抑却依然积极用世、渴望实现理想抱负的情怀。

2. 写作手法

比喻：“鸦翎羽箭山桑弓，仰天射落衔芦鸿”，表面上描绘了射手持良弓利箭仰天射落大雁的场景，实际上是一组精妙的比喻。“鸦翎羽箭”和“山桑弓”被用来比喻诗人的文学才华。“衔芦鸿”则比喻科举中第，大雁飞行高远，要将其射落并非易事，就如同科举考试竞争激烈，想要折桂中举困难重重。但诗人凭借自身才华，本如射手般有十足的把握，形象地展现出他起初对科举成功的高度自信。象征：“寒风又变为春柳，条条看即烟濛濛”，“寒风”象征着眼前的困境，“春柳”象征着美好的未来，以寒风终将变为春柳，表达对未来充满希望。直抒胸臆：“男儿屈穷心不穷，枯荣不等嗔天公”，直接表明男儿身处困境但志向不会磨灭，不会因命运的不同而埋怨上天，直白地抒发内心的坚定信念。

3. 分段赏析

开篇两句“鸦翎羽箭山桑弓，仰天射落衔芦鸿”，乍看之下，描绘的是一幅英武的射手仰射飞雁图，展现出高超绝伦的射技。但深入剖析，这实则是诗人李贺以独特的艺术手法，隐喻自身怀揣卓越才华，奔赴京都，欲在应举考试中拔得头筹的宏大志向。诗中的“弓”与“箭”，恰似李贺引以为傲的文学天赋，而他仰望的京都，犹如那遥不可及却心驰神往的目标天际，那被射落的“衔芦鸿”，便是象征着科举中第的荣耀桂冠。凭借其令文坛巨擘韩愈都大为赞赏的文学造诣，李贺对此次应试本是信心满满，恰似射手自信能一箭射落高飞之雁，志在必得。然而，命运的转折总是猝不及防。正当李贺踌躇满志，准备大展宏图之时，一些对其才华心生嫉妒的举子，蓄意发难，造谣诽谤。他们以李贺父亲名“晋肃”为由，称“晋”与“进”同音，依礼他应避父讳，不得参加礼部考试，更有甚者，诋毁他“轻薄”。这突如其来的恶意攻击，如同一记重锤，将李贺的科举美梦击得粉碎，无奈之下，他只能满心懊恼，黯然返乡。诗的三、四句“麻衣黑肥冲北风，带酒日晚歌田中”，生动展现了李贺在理想与现实激烈碰撞、内心极度矛盾时，宣泄苦闷与悲愤的独特方式。科举落第，仕途之路瞬间崩塌，李贺心中自然涌起沮丧、懊恼与悲怆的情绪，愤懑之情如鲠在喉，不吐不快。但李贺毕竟年少气盛，即便遭受此番沉重打击，入仕的热情与锐气依旧在心底熊熊燃烧，他渴望冲破眼前的困境，探寻光明的未来。于是，他迅速从消沉中振作起来，恰似在《开愁歌》里以“临岐击剑”“解衣贳酒”“壶中唤天”等狂放之举抒发仕途受挫的激愤，在此诗中，他以身着肥大麻衣逆风而行、日暮时分带酒高歌于田间的洒脱姿态，表达对那些嫉妒、诽谤自己的小人，以及偏听谗言、草率取士的礼部考官的强烈愤慨。可以说，李贺对中举寄予的期望越高，落第带来的打击就越沉重，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所催生的愤慨也就愈发浓烈。而他这种看似洒脱不羁的行为，恰恰是内心深处强烈愤懑的自然宣泄。此外，“麻衣黑肥冲北风”中的“黑”与“北”二字，暗藏深意。“黑”字隐隐营造出一种压抑、阴森的氛围，仿佛暗示李贺所处环境的恶劣；“北”风凛冽，更让他敏锐地感知到世态炎凉、人情淡薄。即便身处如此压抑阴森的社会环境，面对这般炎凉世态、冷漠人情，李贺依然迎风高歌、饮酒作乐，其情感之沉郁愤激，气概之慷慨豪迈，令人动容。这般开怀畅饮、长时间纵情高歌的形象，生动地勾勒出一个豪放洒脱、不拘小节的诗人形象。五、六句“男儿屈穷心不穷，枯荣不等嗔天公”，则是李贺不甘沉沦、自我激励的内心独白。科举落第与他人高中的巨大反差（“枯荣不等”），固然让他沮丧懊恼，那些造成这种不公命运的礼部考官（借指“天公”）也着实可恨。但李贺并未就此一蹶不振，他坚信黑暗终将过去，正如他在诗中所写“雄鸡一声天下白”“少年心事当挐云”，在他心中，寒冬过后必将迎来生机勃勃的春天。诗的结尾“寒风又变为春柳，条条看即烟蒙蒙”，充分展现出李贺乐观自信的心态。即便身处困境，他仍能激昂地喊出“天眼何时开，古剑庸一吼”，渴望一展抱负、实现理想。正是这份对光明未来坚定不移的信念，促使他在遭谗落第返乡的同年秋天（元和三年九、十月间），再次踏上征程，奔赴洛阳寻求政治机遇，同年冬天又西进长安谋求仕途。终于，在第二年（元和四年，公元809年）春天，李贺谋得奉礼郎一职，虽只是从九品上的小京官，却也正式开启了他充满坎坷的政治生涯。

4. 作品点评

整首诗紧扣主题叙事抒情，前四句以叙事为主，后四句着重抒怀，叙事与抒怀紧密相连，相辅相成。叙事部分，既有挽弓搭箭、仰天射雁的英武形象刻画，又有身着肥衣逆风前行、田间饮酒高歌的生动场景描绘；既有箭弦鸣响、大雁哀鸣，又有北风呼啸、诗人高歌的多重声响交织，渲染出强烈的氛围。抒怀之际，既有对怀才不遇的感慨、不甘沉沦的内心剖白，又有从寒风到春柳、枯柳变轻烟的艺术想象，展现出丰富的情感世界。叙事中，借助形象描写与声响渲染，淋漓尽致地宣泄出李贺内心遭受压抑、才华不得施展的愤懑；抒怀中，通过内心独白与艺术遐思，真切地表达出乐观自勉的情怀。愤激中彰显出狂放豪迈、洒脱不羁的诗人形象，自勉时亦可见其积极入世、奋发向上的远大志向。全诗字里行间洋溢着李贺虽饱受压抑却不屈不挠，虽愤懑满怀仍能自我激励的高尚情怀，读来令人深受鼓舞，倍感欣慰。

# 律转阳回，春柳枝枝皆茂，亦何时不能待也。

清姚文燮《昌谷集注》卷四

# 此咏不得以之武士也。

清陈本礼《协律钩玄》卷四

# 男儿操强弓疾矢，能射雁饮羽，故雁南来止遇其醉歌田中。乃有此伎俩，宜策名当世，然犹日暮尚困陇亩，能令其心皆穷耶？枯荣不等，天公固可嗔矣。但律转阳回，春柳枝枝皆茂，亦何时之不能待耶？董云：麻衣不应属雁，当是人葛衣冲风，引大战胜而肥。以冲风故黑，赤免太凿。

清姚文燮《昌谷集注》